“还私下解决?”秦淮反问,“不是你偷偷告状,我妈怎么知道我去酒吧喝酒的?你怎么不一起告诉她我的酒还是你请的?”

“那时候我是帮顾老师带,要听她的安排。”陈可南笑着说,“现在不一样。”

秦淮冷哼一声,“鬼才信。”

陈可南慢悠悠地说:“就说今天这个事儿。你跟我说清楚,我们把它解决好了,那我还有什么必要找你妈?但你要还是油盐不进,那我只能通知她了,以免以后出什么意外。懂我意思吗?”

秦淮狐疑地看了他一阵,垂下眼皮,若有所思地走上四楼,迎面遇上教务处那群负责检查考场布置情况的人。“道理都跟你说清楚了,”陈可南跟他并肩走着,“要是换了别人,我都懒得啰嗦,直接跟家长打电话就完了。你用不着我再搞对付小孩那一套吧?”

“那肯定啊。”

秦淮一抿嘴唇,毫不犹豫地回答。陈可南看见他脸颊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小窝,仿佛有顽劣的隐形小人儿伸手在那儿戳了一下。

教务处的人好一顿chui毛求疵,挑剔桌子摆得不够整齐,垃圾桶没倒gān净,墙壁上遮挡的牛皮纸贴得不够严实,听得秦淮背地里大做鬼脸,最后连陈可南都微微不耐烦起来,百无聊赖地倚着前门抽烟。王肖易上来一见这阵仗,当机立断抛下秦淮回家吃饭去了。

等检查合格,已经过了六点。秦淮重新把书包甩到背上,陈可南问:“吃饭吗?我请客。”

“唷。”秦淮讥讽他,“这么好啊。”

陈可南没应声,独自走到楼梯口,回头一看,秦淮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瞥见他的目光,立马别开头,仿佛被走廊外的景色迷得神魂颠倒了似的。“你不跟我去?”陈可南问,“顺便说说高三那拨人的事。”

“行吧。”秦淮微微一皱眉,仿佛答应得勉为其难,又飞快地展开,加紧几步跟了上来。

秦淮念叨蓝天路的牛肉拉面馆,两人就磨磨蹭蹭地走。路上秦淮敷衍地讲了罗雨洁被邓梦月欺负的事,陈可南一言不发地听完,才说:“该让教导处表彰你见义勇为。”

秦淮脸色一沉,“讽刺我很有意思?”

“我说真的。”陈可南不以为意地朝他一笑,“应该可以抵消你上次受的处分吧。”

“真的?”秦淮立刻又问,“那你能跟教导处说说,把之前的处分全抵了吗?”

“按你的处分记录,想全部撤掉,大概还要见义勇为个七八次吧。”陈可南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秦淮嗤了一声,撇下他走进店里。

等面的空隙,秦淮将四下全都打量了一遍,又看向陈可南。

“怎么了?”他问。

“你多大?”秦淮问,“阎榆说她二十五,那你也二十五?”

陈可南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你看着比她大。”秦淮说。

“可能因为我的学生比她的让人丨操心。”陈可南笑着说。

“我不是说长相。算了,没什么。”

秦淮摇摇头,像是突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致。幸好这时老板端来了拉面,热气立刻将他们笼罩在温柔的朦胧当中。秦淮大概饿急了,草草搅了一会儿,热气刚一散开,他就埋头吃起来,没再说过一句话。

隔壁桌的两个中年男人正在高谈阔论,四人坐的桌子也盛不下,于是那些话像断了线的珠子,骨碌碌地滚到她们的桌上来。在这附近上班的人仿佛同时收工,一大群互不认识的人争先恐后地涌进门来,转眼就把每一个空位都填得满满当当。股票,房屋租赁,宠物狗美容,劈腿的前男友,洪流般的淹没了陈可南,面馆里正起着一场牛羊肉混合着胡椒味的大雾,又像一整个屋子都变成了巨大的水壶,每一滴沸水都奋力地咕嘟作响。

而秦淮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地对着他的面碗,快速地吞咽着面条,同时不发出一点噪音。这种进食的姿态让陈可南觉得他像什么动物,大概是猫,虽然陈可南没养过猫。他压根没养过任何一种动物。这么大个头的猫可不好找——他让自己尽量不笑出来。他开始回忆平时在电视上看的那些自然纪录片,想到了在被热带阳光晒得金huáng的草原上懒洋洋打盹的狮子们。这时,秦淮背后的男人披上了他的夹克,黑色的夹克像鸟类巨大的翅膀展开,带起一阵散发着面粉香气的湿风,掀得秦淮头顶的卷发微微一动。然后这头年轻的小狮子终于从食物里抬起头,不高兴地向后瞄了一眼,然后扒了扒自己引以为傲的鬃毛。

“你看什么?”他转回头,正好对上陈可南的目光。

“你的头发。”陈可南说,“上次检查怎么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