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咔。”

唐成益坐在摄影机后面，微笑道：“肖渺，我知道你在别的导演手里都是块木头，在我手里，你就算是根木头，我也会让你开出花来。”

短短的一场跌入泥潭的戏足足拍了二十多条，唐成益笑容温和，言语耐心，可就是不给肖渺过，除了前几次做了指导之外，后面他连教都懒得教，只一遍一遍的叫“咔”，肖渺身上的衣服湿了又换，换了又湿，叫旁边等候的小文急得眼睛都红了，这唐成益到底是准备了多少套戏服，铁了心要折磨苗苗姐。

肖渺倒是没有任何怨言，每一次倒入泥潭都是毫不含糊的用力，泥点溅得全脸都是，耳蜗都快被黑泥堵住，只是脸上的神情、眼神中流露出的内容都跟唐成益所要求的迷茫中带着一丝心碎相去甚远，基本就是面无表情。

剧组的人从来没见过像肖渺这样的演员，你说她不敬业吧，她任劳任怨，一场戏拍了一上午，还是这么脏的一场戏，换了其他女明星，就算不发飙，脸色也会难看起来，可肖渺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没变过；但你要说她有职业道德吧，这演的也太烂了，肉眼可见的烂。

副导都看不下去了，小声对唐成益说：“这样下去拍不了，要不这个镜头就拍个局部，后期再剪，也能剪出效果。”

“不行，”唐成益喝了口水，微笑道，“我的戏，要卖大价钱，拿这种演技去糊弄观众，这是砸我的招牌。”

人人都说他唐成益这次要阴沟里翻船，他偏不信这个邪，他不仅要拍得“出效果”，还要拍的好，拍的妙，拍得让那些在背后议论等着看笑话的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休息十分钟。”唐成益举了举手，下面的工作人员总算松了口气，这么几十条拍下来，肖渺累，他们也不轻松。

“肖渺，你过来。”唐成益向肖渺招手。

肖渺还穿着脏脏的戏服，马上走到唐成益身边，在他面前的小板凳坐下。

唐成益边笑边摇头，肖渺跟阿蛮有些地方真是太像了，她很认真，也很听话，只是不开窍，唐成益指了指镜头上定格的画面，画面上是肖渺倒地回头的瞬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镜头。

“你的镜头感很好，”唐成益指点道，“眼睛也很美，但是你的眼睛里没有东西，这里阿蛮唯一信赖的师父死了，她虽然无情无义，可活在人世总有点念想，师父就是她的念想，这个念想没了，她会怎么样？”唐成益顿了顿，对着专心听的肖渺道，“你在这个世上最信赖最离不开的人是谁？”

肖渺被问的愣住，良久，才缓缓道：“我大哥。”

“好，现在你大哥死了。”唐成益干脆利落道。

肖渺琥珀色的眼珠微微动了动，眼睛里一点阳光反射的光亮闪了闪，她轻轻道：“我大哥没死。”

“你当然不相信，因为你大哥一直陪伴着你，让你总觉得他不会离开，”唐成益斩钉截铁道，“可事实就是他死了，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悄然离逝。”

“你……”肖渺知道唐成益在带她入戏，可她想到肖明辉离开的画面，就觉得心里头怪怪的，大哥会当她一辈子的大哥，怎么会离开呢？

唐成益静静地看着沉思的肖渺，没说话，冷不丁地低头凑到肖渺耳边道：“你本来就是个怪物，又怕什么孤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