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行着让云朵取出了自己带来的笔墨纸砚,她用的纸是特制的,此刻写得一笔乖巧的簪花楷。皇后瞧着她一笔一划认真写字的模样,恍惚记起她的九公主。

老八出生以后第二年,她诞下了九公主。养到八岁去上蒙学。回来的时候也会这样一笔一划认真地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课。

只是长到十二岁,九公主突发急病死了。彼时正值太子之位虚悬,她周旋于众多大臣之间,想要助她亲生的八皇子夺得太子之位。

得知九公主死讯之时,册封太子的诏书也刚下来。双重的重击,让她第一次心痛如绞,那之后心绞痛便时不时发作。

苏亦行写了一会儿,咬着笔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认真的模样,像极了九公主。

皇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倘若她是老澳人,倘若她不是言心攸的女儿,或许她会待她不同。毕竟苏鸿信和言心攸教养的女儿确实是乖巧可人。但这世上没有如果,她是太子心尖儿上的人。

最近太子异动频频,显然都是冲她而来的。苏鸿信又在此时掌管了刑部,走马上任第一件事便是配合着苏亦行打击了施家父子。那父子三人虽不是什么大官,可是所任之职油水多。每年进贡自然也不在少数。

皇后原是有心想保施良娣,奈何东宫铁桶一块,太子又将苏亦行保护得严实,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那不成器的侄女儿更是没有指望,以至于苏亦行轻轻松松就收拾了施良娣。

如今最要紧的是,这施家父子若是攀扯到她,事情可就不妙了。

皇后捻着佛珠道:“行儿,你娘亲以前可有提过本宫?”

苏亦行低头一边写一边答道:“娘亲…不曾对我提起过母后。她就连以前在京城时候的事情也从未对我起过,我还是嫁给殿下以后才知道当年容嘉皇后与娘亲的关系。”

“其实本宫与她也算是有缘。当年若不是因为她,本宫或许也不会得到陛下的青睐。”

苏亦行有些惊讶,转头看着皇后。她垂着眼眸,手中的佛珠缓缓拨动着:“当年本宫只是东宫之中无人问津的侍妾,最是失意时遇见了她。她原是来见容嘉皇后的,耐不住性子出来玩闹。”皇上抬起眼眸瞧着她,“那年她与你差不多大的年岁,也是这样风华正茂。本宫看着她,便觉得上苍似乎是将所有的美好都赐予了她。”

这一句话,苏亦行倒是颇为赞同。她娘亲就是担得上世间最美好的赞美,只是那日听闻娘亲割了夏棣将军的胡子,让她不由得重新审视起了她。

怪不得她时候跟二哥一起爬树掏鸟蛋的时候,爹爹气得吹胡子瞪眼,娘亲却只是温柔地,这没什么大不聊。

比起被杀敌无数的骠骑大将军追杀,掏个鸟蛋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本宫那时因为不得宠,受人欺凌。她不但出面为本宫解了围,还为本宫悉心装扮。本宫还记得她在本宫的眉心点了一朵海棠。后来皇上称赞过许多次本宫眉心的海棠。”

皇后起这些事,眼睛里还能隐约闪过一丝丝甜蜜。只是这些甜蜜在重重黑暗的波涛之中,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苏亦行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了皇后。她接过来,看也不看便递给了云影。苏亦行微不可查得叹了口气。

她虽没有经历过太多的风月波折,却很能分得清真心和假意。倘若今收到药方的是郡主,她一定会珍而重之地接过来,仔细看一遍。皇后与郡主最大的不同,便是她其实从未将旁饶倾心付出看在眼里。

她方才那样言辞恳切地谈及她的娘亲,多半是对于如今扬眉吐气的痛快,听不出多少的感激之情。当然苏亦行也知道,娘亲帮助什么人从来也不是因为指望谁的感激。那只是顺手为之,只是娘亲为人处世的原则罢了。

皇后握住了苏亦行的手,拉到跟前来:“本宫瞧着你,私心里是很喜欢的。只是挨着皇后的身份在,不能与你太过亲近。听你近来接手东宫事务,很是雷厉风行,本宫也很欣慰。”

提及此事,苏亦行蓦地红了眼眶。

“怎么了?这是…有难处?”皇后下意识询问道。

她原以为苏亦行和她娘亲一样是个倔脾气,不会轻易低头。没想到她脱口而出:“缺钱。”

皇后恨不得将上一句话吞进肚子里:“缺什么钱?”

“那施良娣贪墨了东宫万余两银子,如今东宫欠了四局许多钱。除却她偷偷给她父兄的,还有一部分不明去向。好多窟窿都堵不上呢!”苏亦行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皇后眼皮子跳了跳,话赶话居然到她头上来了。那施良娣也当真是个不成器的,居然拿东宫的银钱来讨好她。偏偏…她都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