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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渠眉当即下令,场中暗卫已有几人回庄准备马匹及沿途所需,另有几人去打前站,更捎了口讯托付玉真子道长照顾病中的秦母,庄中事务自有人前来接管,正是前去替他迎亲的堂弟秦渠瑞

他与谢描描及雷君浩三人就地休息,等了不及一个时辰,一切便已准备妥当,暗卫牵了马匹过来,三人上马向南,一路飞驰而去

谢描描自离家数月,今日始踏上归家之途一时里想起自己离家那些流浪的日子,今日归时,沿途一切皆有秦渠眉着人打点,便是近身之事也是秦渠眉亲力亲为,全然用不着别人沾手,不过半月,二人之间亲密更胜从前纵然雷君浩仍有旧意,也不能教谢描描将目光从秦渠眉身上挪开半步

谢描描内心焦痛,瞧着秦渠眉,顿觉安心许多若是一时半刻眼内不见了秦渠眉,只觉惊惶无比秦渠眉也体谅她痛失双亲,沿途之际从不离开她左右,纵是晚间也陪在她房内一同入寝,当真是同起同卧,同息同止

雷君浩起先还想拖着秦渠眉同宿一室,后来见得谢描描拖着秦渠眉的臂膀眼泪汪汪不肯松手的模样,纵然心内酸涩也只由得她去

谢描描每晚蜷缩在秦渠眉怀内方能眠得一刻钟,路途辛苦,她近两个月本就劳碌,人已瘦得脱了形,若非秦渠眉每夜用内力偷偷替她调息,怕是她早已支撑不下去了

一行人快马飞驰,半月之后终于到了郫城境内谢描描立在自己当初逃婚出来的城门之外,不由感慨万千 郫城终年繁华,进出城门的人极多,众人下得马来,牵马进城,早有暗卫在城内订了上好客栈谢描描近乡情怯,反倒没有了当初焦迫之心,只由得秦渠眉安排,住店洗洗浴吃饭,他如何说她就如何做,如牵线木偶一般

其实是晚饭之时她究竟塞进胃里一些什么东西,细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当真是食不知味

秦渠眉见得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亦不好受,又怕大天白日去了谢家废墟惹人注目,只有夜探一途,也只得强捺下她的性子,哄得她吃了些饭菜,只捱到子时才能动身

身后事

v身后事v

谢描描再次立在谢家大宅之前,一眼看去,这宅子就像静静潜伏在暗夜的巨兽中天玉轮高悬,清晖遍洒,整栋宅子却无一丝人气南方空气湿润,大宅历劫而坍塌,她一步步小心移动,凭着旧时记忆在宅内行走,亭台楼阁再不是旧时模样有枯木逢雨润而绽出新枝,怯怯探出头来,在微风中摇曳,只揪的谢描描的心钝钝的疼,像隔着巨大而厚重的幕,疼痛也是隐隐约约的

秦渠眉与雷君浩静静跟在她身后,一干暗卫隐在四处查探他二人生恐谢描描大受刺激,几乎算得上寸步不离,可现在见她这般沉静模样,反倒有些无所适从谢描描缓慢的走在大宅内,似闲庭散步一般,有时又立在一块倒塌的房屋或者亭台之前,静静伫立片刻,也不知道勾起了她的什么回忆

她一步步从中庭向着后园而去,途中间或有一具尸骨,她也会蹲下来研究片刻,然后摇摇头,继续向前雷君浩有心燃起火把来,却被她制止了

她的目光足够沉静,似一片深海,无波无澜有时却又仰起头来,似在看天色一 般□之内尸骨更多,她一具具检视,在夜色中辨认,神态极为安详认真,似这府内众人与她无一丝一毫关系一般,只不过她是寻常仵作,前来探察一门凶杀残案一般,正是往日玉真子所授

整个院子里的尸骨有八十六具,包括后园树丛之内或者山石之后,由这些人的死状当日惨状可见一斑也亏得当日烈火焚天,将这些尸骨烧得干枯焦朽,经谢描描这番检查,已是头断肢裂,又加之南方天气湿润,已有霉尸之气谢描描检查完最后一架尸骨,与秦渠眉低头商量一番,叫得几个暗卫小心掩了口鼻,将这些尸骨堆积一处,架了院中未曾烧尽的柴火或者哪处的房梁门窗,点燃了大火烧了起来

谢家大宅自出了灭门惨案,往日邻居大多举家迁移,周围虽仍有宅院,其实已算得上蛮荒一片因之此时谢家宅内夜半再起大火,也无人前来观看只等的这些尸骨烧成了灰烬

其实微风正好,谢描描将怀中锦帕抽出来,捧了满捧的骨灰,捡一处高台立于其上,扔手一把把将这些骨灰随风而撒,也不知她口中喃喃念些什么,微风掀起她的衣袂,她举目四顾,只觉背心之处深寒难以驱散,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仍是往返十来次,将这些骨灰一把把亲手撒了开去,随风而散

最后一把骨灰撒开的时候那帕子也随着骨灰缓缓飘下,秦渠眉眼瞧着她的身形摇摇欲坠,一个纵身跃上去,正正将她即将软软跌下来的身子接个正着

谢描描这一病竟是病了半月有余,每日昏昏沉沉,口中胡话连篇,有时奶娘有时爹娘,有时又是一些家中仆人的名字,雷君浩每每听到她在梦中呓语,只能颇为无奈向秦渠眉解释:”春香是谢伯母贴身的大丫环!”又或者:”林大是谢家的花匠,侍弄的一手好花草,描描小时候老喜欢跟在林大身后跑来跑去,总觉得林大身怀绝世不传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