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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谢描描这些年在道观之中简衣素服,早将奢靡二字尽抛,答道:“这么好的衣裳,今日定是又要毁在厨房里了。昨日那套也是刚上身,被一碗鸡蛋羹泼下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

敏儿奇道:“我的少夫人,也没见您疼惜一下这手,怎么就可惜起了那身衣裳了?难道昨儿竟是您的手不疼,疼的是衣裳不成?”

她低头一笑,道:“敏儿姐姐这张嘴,真是——”手上伤处疼痛尤在,心下感慨这丫环对自己的一片回护之意,可惜她向来算不得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倒不知一时之间再说些什么。

屏风外的秦渠眉倒是把这话听在耳内,心下很是疑惑:难道这位威武城主家的表小姐,家境竟是不济?要不然为何对一件衣裳倒比自己的手上心?成亲之日变更迭起,他一时之间倒还未派人将这小娘子身家背景打探清楚,心下思虑这事倒不宜再拖,应及早让郑新派人去打探一番。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回暖园,秦渠眉在前,谢描描在后。途中他好几次想回头牵她的手,岂料这小丫头紧张的盯着他看,似乎很怕再被他轻薄,总是远在五步开外,他退后一步,她便要退后两步。

来往丫环仆役对这位新娶的庄主夫人无不是同情有加。这才娶来几日,头上有位表小姐作威作福,表小姐偏有老夫人撑腰,等闲动不得一根手指头。庄主又向来冷情,这才几日,便将新媳妇给吓得走路都不敢一起,只敢远远的跟着。

进得房来,请安已毕,秦渠眉不过略略过问一番秦母的饮食身体,再无别话。偏谢描描怯生生立在一旁,苏宁亲亲热热上前,挽了她的手,眸中蓄了泪可怜巴巴道:“嫂子可还生我的气?昨儿是宁儿不小心,失手打翻了蛋羹,这才令嫂嫂受了伤。回头姑母可是狠狠责备了宁儿,嫂子就别生宁儿的气了,宁儿以后再不毛手毛脚了!”

秦渠眉冷眼旁观,颇感奇异,表妹苏宁唱作俱佳也就罢了,但小丫头为何全身哆嗦,眼中蓄了泪珠眼见便要滴下?细一打量,方才发现,苏宁那青葱玉手,不知是有意无意,正搭在小丫头那烫伤之上,她大概是疼得受不了,忍不住哆嗦,却不肯开口,偏手上布满了水泡,又不敢大力往回抽,生怕再上演一记“剥皮记”。

“表妹——”他冷冷开口,眼见着苏宁慌忙撤了手,回头对着上座的老夫人哀哀欲绝,泣道:“姑母,我早就说过表哥为了宁儿不小心烫伤嫂子,定是要大怒的,您还偏不相信?!表哥定是以为我是故意的!”回头无限凄绝道:“表哥,难道你只相信嫂子不相信我?”已有珠泪晶澈,沿着那白皙滑腻的肌肤缓缓而落,委实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可惜秦渠眉面上表情未曾有丝毫松动,她泪意朦胧再看向谢描描,后者倒很是迟钝,许是手背疼的厉害,只含着一泡眼泪正小心翼翼的观察伤处,一时倒未曾留意她们这边的眉眼官司。

苏宁心恨已极,面上珠泪更是簇簇滑落。

秦渠眉见状,道:“无华倒没提起过你,她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烫伤的,我竟不知原来是你烫伤了她!”他虽语声极为平和,但听在人耳中倒是十足十的寒意彻骨,一句话就止住了苏宁的眼泪。这事他虽从敏儿口中已知,但眼见苏宁不打自招,他的脸色却委实不好看。

秦母见儿子动了气,只得朝苏宁轻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拭干净面上泪珠,乖巧退后几步,站在她身旁。她息事宁人道:“眉儿,宁宁也不是故意的,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烫破了一点子皮,过些日子就好了!今日我也累了,无华的手也伤了,不能下厨,你还是带她回去吧!”

秦渠眉僵硬的站起身来,拱手道:“母亲,无华乃威武城主的千金,自小锦衣玉食,虽说是新妇进门要跟着婆婆学习持家之道,但山庄之内厨娘丫环成群,几件衣裳几碟子像样的菜还是做得出来的,紫竹山庄的夫人又不是厨子丫环,会不会女红厨艺也没什么打紧的,依儿所见,这些东西不学也罢!她自嫁来山庄,不过来了回暖园几次,昨日在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下午在厨里忙了几个时辰,昨晚又是发热又是烫伤,折腾的儿子一夜都不曾安睡,这几日还是让她好好歇息,等哪天身体好了,儿再带她来给母亲请安罢?!

秦母腮上肉微颤,良久,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就依你罢!”

苏宁眼睁睁看着秦渠眉将这位新嫂子箍在臂弯中,后者口中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眨眼推门而去了,座上秦母挺直的腰杆瘫软了下来,朝后跌去,倚在靠背之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苍凉,她只觉姑母这房内一时寒冷无比,竟是再多的暖裘也不能抵挡这冰寒侵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