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格尔则四仰八叉地躺在漫长的资料中间,一手拎着个红酒瓶,一手握着一只炸鸡腿,双腿分开好似一只翻过来晒太阳的懒蛤蟆那般惬意他居然还带上了墨镜来遮挡早晨刺眼的阳光,乍看还真以为他在夏威夷度假。“路明非出去一天了,你知道他去哪儿了么?”楚子航嘴里问话,目光仍落在屏幕上。“说是去网吧了,在这里打游戏会影响你干活儿。师弟我们可都靠你了,人家那一组都是精锐,拖着我们这两油瓶辛苦你了。”“中文里把女人离婚后跟前夫生的孩子叫‘拖油瓶’,你大概误解了这个词的意思。”楚子航纠正。“哦,我还以为是什么老鼠拖油瓶的典故,”芬格尔束缚地打了一个酒嗝,“那么说你就是个拖油瓶咯” 键盘发出清脆密集的声音,房间里只剩下这个声音。“哦对不起,这个词是贬义的么?”芬格尔挠头。“没什么褒贬,只是一个描述事实的俗语,是的,我是一个拖油瓶。”楚子航按下回车键,数据开始载入他刚刚完成的数学模型。投影打平现实的就是楚子航笔记本屏幕上的界面,一瞬间无数涟漪在那张北京地图上溅开,好像是那平静的湖面,楚子航刚刚撒了一把细沙进去。“你在捣鼓些什么?”芬格尔盯着投影打平发愣,“说起来我们不是来屠龙的么?可是我们三个各有各的宅法,废柴师弟是个游戏宅,你是个科学宅,我是个……好吧,我是个吃货。我们不该带着设备满北京城找龙么?”“如果你说的设备是单反相机的话,那个唐森和他的混血种朋友们正这么做,他们昨天已经游览了故宫,今天的目标是去颐和园。”楚子航淡淡地说,“他们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旅行团了。因为他们落地就发现这座城市里满是龙的图腾,地理上有龙脉,皇家石雕上有龙凤呈祥,大殿四角趴着龙的子孙,连驮石碑的乌龟都是龙种。根本无从找起。中国以‘龙’为图腾,遗留的龙族信息本该是最多的,但是,太多杂乱的信息却把我们要找的核心信息隐藏起来了。”楚子航用一个铅笔指着大屏上的那些小小涟漪,“我现在拿到的杂乱信息是北京城区和周边今年以来地动数据。”“地动数据?”“这座城市里密布着地震局设置的小型检测设备。地震其实是一种频发的地理现象,像北京这样一个处在华北燕山地震带上的城市,每年有多达几百次小规模的地震,但是震级和烈度太低,甚至无法察觉,我们称之为‘地动’。监测设备会忠实地记录每一次地动,除了真正的地壳变动,这些地动的另一个来源是龙王的躁动,今年北京城区里的地动频率忽然增加了10倍,我建构了一个简单的数学模型,采用各种计算方法和筛滤条件,最终我们能找到那个新增的震源,也就是龙王。”芬格尔呆呆地听了半天,点头,“好神奇!”“你不理解很正常,我的科目偏向科学,你的科目偏向龙族谱系学。”楚子航淡淡地说,“也就是说我是理科,你是文科。”“妈的上了九年大学才知道自己是个文科生!”芬格尔灌了一口红酒,“就是说这个暴躁的龙王总在一个地方发功咯,如果他是一边发功一边移动怎么办?”“他必然有自己的移动规律,如果他一直在移动,那么震源会显示为几条路线。但……龙王为什么要移动?他上班么?”楚子航摊摊手。“也是,他应该藏在什么地方养精畜锐,力量彻底复原之后把我们全部人干翻。”芬格尔点头,“看起来有了这些数据我们就能领先恺撒那组咯?”“没有把握。城市里能引起地面震动的因素太多,譬如重型卡车经过、地铁经过、施工机械、甚至节日放礼花,这些也都会被作为地动记录。也就是说地动数据中混杂着几百倍的无效数据,要剔除他们不只需要多久。”楚子航看着投影屏幕,皱眉,“而我们的时间有限。师兄,你以前有女朋友么?”“喂……这是什么神转折?前言后语之间不需要一点衔接么?你们立刻果然都是些楞货!”芬格尔吃了一惊。“对不起,忽然想起,不方便回答就算了。”“有什么不方便?那是我辉煌的战史!情场不朽的丰碑!”芬格尔从床上猛地坐起,“我也曾是人见人爱的‘a’级!在我入学的头几年,我也是你这种游戏花丛无往而不利的好汉!倾慕我的女生在情人节派对送巧克力给我,多到我不得不把它们拿来做成巧克力酱的程度!够我抹一年的早餐面包!”“所以是有女友的?后来分手了?楚子航认真地看着他。“伤口被你戳到了!”芬格尔捂胸。“抱歉,我只是想咨询一下……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从来没有表白过,她就要嫁人了,你会跟她说么?”“你是关心那个废柴的心理健康么?”芬格尔明白了,“我估计我不会说……”“那么你的选择和路明非一样。”楚子航若有所思地打开一罐可乐。“我为什么要跟她说?”芬格尔一瞪眼,“我会选择先爆掉新郎!”楚子航愣了一下,“如果他不说,被隐瞒下来的感情就一钱不值。有一天他会带着这种感情死掉,甚至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