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客户真的是《魔兽世界》的忠实玩家?”希伯目瞪口呆,“这跟魔兽世界的世界观完全不兼容!这是什么异世界?”

“请听我念完……fenrisulfr抢到公主以后发现这个美丽的少女和它不是一个种族,并不能成为它的妻子,于是就把她给吃掉了……”

希伯用力抹脸,深深地吸气,鼓励自己看在两千万美元的面子上坚持听下去。

“国王非常伤心,贴出了告示寻找英勇的战士为他的女儿复仇。于是很多的年轻人踏上了征途……这里fenrisulfr的性格很暴躁,每当有人试图打搅它的睡眠它就会暴怒地把周围的一切都破坏掉,所以杀死它非常不容易,必须获得一件神圣的道具‘七宗罪’。这是一件惩罚一切罪恶的武器,一套七件,每件上都有不同的铭文,合并起来就是一句古老的咒言,”律师摘下眼镜,缓缓地念诵,“‘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希伯想了想:“好吧,这样的脚本虽然有点风格差异,不过可以实现。但我必须强调一件事,我们可以为您开发这个副本。但我们不能确保您的客户达成的‘首杀’,一旦这个副本被公布,龙巢的门对服务器上的每个玩家开放。”

“你们只需要按合同约定开发就可以了,屠龙是我们的事。”律师淡淡地说。

“好吧,我现在去准备合同。”希伯起身,略略迟疑,“不过我得坦白地说,你们这位客户很可能有点游戏成瘾,这是病……得治。”

律师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认识这位客户本人,委托人只是这位客户的下属。听说是个性格很暴躁的游戏宅男,曾经因为对《最终幻想14》的升级系统不满意而大手笔抛售史克威尔的股票呢……你不知道伺候这些富豪有多难,有时候他们简直是神经质的。”

三十分钟后,如愿以偿的律师先生开着他的保时捷跑车,带着他漂亮的女助理,扬长而去。跑车后座上还横置着希伯友情赠送他的全尺寸复制道具——“霜之哀伤”大剑。

中国,北京。

老罗悄悄地在裤子上把手汗擦掉,盯着桌面发呆。桌上打开的箱子里是整齐的一摞摞现钞,银行封条还没撕掉。深夜里带着那么多现金出门本身就很不可思议了,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约见的地点是一家“成都小吃”馆子,当然最不可思议的是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女孩。她根本就是个不该出现在这种小吃店的人,一身修身的黑皮衣,张扬地显露出全身曲线,大开的领口里露出小抹胸和纤细笔直的锁骨,漆黑的长发光可鉴人,用红绳束起如古代仕女的高髻,全身笼罩在价格高昂的香气里。

她的眼角带着一抹绯红,明净的黑瞳深深地看着老罗,玫红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就像是说着情人间最隐秘的低语……其实她是在啃一串烤大腰子。

整个小店里的人都在看这个女孩吃大腰子,点菜的时候她把一箱子现钞放在桌上,然后抽了一张给伙计:“我要双倍加辣。”

“我只有七天时间,我需要一个满级的人物,他的装备和技能都是最好的,他还有一个最好的团队。我的意思是,他是一个大公会的会长。什么顶级的牧师、能扛的战士、能兼职奶妈的德鲁伊,都给他配置双份的。他的id是‘路明非ricardo’。”酒德麻衣放下竹签,开始慢悠悠地磨着指甲,“能做到么?他们都说你是这一行里最棒的。”她促狭地眯起一只眼睛瞄着老罗,“英雄,别老看着钱了,那些都会是你的,抬头看看我。”

老罗是《魔兽世界》国服中一个顶级工会的会长,在虚拟世界里他是个id叫“白色北方”的血精灵圣骑士,他是攻城略地的霸王,一掷万金的雄主,只要加入他的工会他就为新人买马送龙,在他的统御下工会成了一个帝国。他是那种一边带队屠杀巫妖王一边在工会聊天频道里刷长诗的个性人物,这厢巫妖王轰然倒地,那厢老罗在频道里悠然刷出里尔克的《奥尔弗斯·欧律狄刻·赫尔墨斯》,“这是魂魄的矿井,幽昧、蛮远。他们沉默地穿行在黑暗里,仿佛隐秘的银脉。血从岩根之间涌出,漫向人的世界,在永夜里,它重如磐石。除此,再无红的东西。”少女们崇拜他的风采,想象他是位驾着八马长车冲过长街的冷酷少年,他挥舞长鞭,撕裂了那些躲避他又窥视他的少女的衣衫,在她们娇美的肌肤上留下鲜红的印记,仰天长笑。

熟人都管老罗叫“老板”,其实他看着更像个网吧老板。虽然他看起来很不羁的夹克已经两周没洗了,头发里满是头皮屑而且总是鸟窝般冲天竖立,但他是那种会坐在屏幕前摸到键盘就会成为皇帝的男人。每当他走进网吧扔下二十块钱低声说“包夜,一瓶营养快线,一盒中南海”的时候,周围一圈打魔兽的小弟都会抬起头看着这位星辰般闪耀的前辈,因为接下来整个夜晚他们都会欣赏到老罗面带一丝诡异笑容,蜷缩在沙发里,左手敲击键盘如演奏贝多芬,右手夹着一支烟挥舞鼠标如书狂草的飒爽英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