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楚子航,你会喜欢楚子航多久?”诺诺望着夜空,轻声问。

苏茜抬头,看见她明净的瞳孔倒映月光,脸上难得地漠无表情,知道她在想心事,于是也认真起来,“不知道,也许我找到男朋友就不再喜欢他了。”

“如果楚子航忽然跟你求婚,你也嫁给了他,你就不会有别的男朋友了,那样你就会一辈子喜欢他了么?”

苏茜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谁一辈子。”

“其实你并不了解楚子航,对不对?虽然你连他吃煎蛋喜欢单面煎还是双面煎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茜低下头:“他也没有给过我了解他的机会。”

“对啊,”诺诺低下头,看着苏茜的眼睛,很认真,“你最初开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你最不了解他的时候。比如楚子航,面瘫帅哥,很酷,可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难过,他就像一本封套都没有对你打开的书。但是你还是想着他,迫切想打开他那本书读一读里面到底写着什么。也许有一天你们在一起了,你就翻开了他那本书,那本书非常好看,看得你废寝忘食,恨不得上厕所都带着……可是一年两年五年十年,你读完了那本书,每一行每个字都记住了,你还会翻来覆去地读么?或者,你就会把它收回封套里放到书架上去?放到书架上的书,其实很少再被翻开了。”

苏茜沉默了很久,伸手爱怜地摸摸诺诺的脸蛋:“你一天到晚那么多心事,不累么?恺撒已经是绝品男朋友啦,你到底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啊?”

“我有想过啊!”诺诺眼睛发亮,“我要嫁的那个人,是让我相信他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只要我想他就会一直一直陪着我,我害怕的时候就算谁也找不到可是一定能找到他,我做噩梦醒不过来的时候想也不想喊出的就是他的名字。”

“嗯,”苏茜满脸严肃,“这么说来其实你养条狗也可以……你给它起名叫‘啊好可怕’,你做噩梦的时候就会叫,啊好可怕!”

“小娘敢调戏本大爷么?”诺诺扑进温泉里,把苏茜也推了进去。

蒸汽浓密如帘,女孩们的笑声和远处的狼嚎相呼应,不远处缩在老羊皮袄里卖冰啤酒的大叔隐约看见白汽里一闪即逝的美好曲线,默默地流下鼻血来。

“嘀嘀”,诺诺套在防水塑料袋里的手机亮了,有短信进来。

诺诺从温泉里钻出来,甩掉满头的水珠,打开了短信:“dear:这对你来说可能比较突然,但是对我而言却是预谋已久。请耐心地读完这条短信……”

来自恺撒·加图索,诺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和凑过来围观的苏茜对视一眼。

意大利,波涛菲诺,splendid酒店。

恺撒端着一杯加冰的琴酒,靠着一根大理石柱子,柱子上方的孤灯光芒直落,笼罩了他的身影。夜幕降下,暴风雨于今夜席卷了热那亚湾。酒店把外面的阳伞和咖啡座都撤回室内了,庭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背后灯火通明,室内乐队演奏着舒缓的蓝调,前方风雨如晦。从他的位置看下去,浅灰色的海面起伏,就像是巨大的海兽就要破水而出,几米高的浪拍打在脚下的山崖上,远处灯塔的光柱单调地扫过海面。

恺撒拨通电话:“恺撒·加图索,我想知道我的账户有没有被冻结。”

电话里传来银行私人理财顾问惶恐的声音,“怎么可能呢加图索先生,您一直是我们银行最高级别的客户,您的账户怎么有人敢冻结?我刚刚又查了一遍,确认您的账户一切正常……”

恺撒默默地挂断了,懒得再跟他啰嗦。这个世界上当然有人敢冻结他的账户,他的巨额花销来自家族的拨款,父亲或者叔叔都有权力暂停或者永远关闭他的账户。今天这么激烈地顶撞了叔叔,老家伙走的时候脸上写满愤怒,还是没有想到去冻结恺撒的账户。多年以来恺撒一直在试着挑战叔叔的底线,而弗罗斯特·加图索无论在多么炽烈的怒火中都从未对侄儿做出惩罚。单从这方面看来家族对恺撒的爱真如这热那亚湾一样宽广。

恺撒无声地笑了。其实他一边大把地花着家族的钱,一边随时准备着自己的账户被关闭。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家族的矛盾不可能被调解,从他声称自己考虑改姓“古尔薇格”开始,全部长辈都暴怒了。“怎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那是卑贱的姓氏!”“你可以叛逆一切,却不能叛逆血脉!”恺撒看着那一张张愤怒的老脸,觉得真有意思。

如果有一天失去了那个永不断流的账户,他就将告别现在的生活,豪华跑车、顶级酒店、衣香鬓影的上流社会,甚至背后的灯光和温暖,他将独自走进暴风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