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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开始下牛毛细雨了,淅淅沥沥,雨钻进女孩儿的脖颈中, 冰凉潮湿,让人十分不适。

李明雪额上沾满了水,己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她的睫毛上也沾着水雾, 她手臂酸楚,去揉一下眼睛,藤条一晃,整个人往下摔去。斜坡倾向下,她在山石土夯上往下滚了好一会儿,后背被荆棘丛曼扎破,满脑昏沉沉。当去势停住时,李明雪瘫倒在一大丛悬崖峭壁上绽开的花木上。

女孩儿歇了一会儿,揉一揉沾着血的手。她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再次往下看,再次向下爬。

她没有那种智力,知道一个路不顺的话可以换条路;想去悬崖底的话一定也有路通那里。她不知道有简单的路,她只知道江唯言如果是从上面掉下去的话,她也要掉下去,才能找到人。她心中有强烈的想要救江唯言的念头,虽然她并不懂要如何做。

如此一路又摔又滚又爬,李明雪福大命大,活着落到了谷底。两边悬崖高峰笔直入云,旁有溪水叮咚流淌,环境潮湿,空气里裹着水汽。女孩儿倒在草丛上,被纷落的花叶盖了一身。黄色的、绿色的、白色的叶子和花瓣飘飞,这里竟如世外桃源般清幽。

然雨慢慢大了起来。

李明雪头有些痛,她艰辛地爬起来,空旷无一人的逼仄环境让她心生惶恐。她跪在草地上,抖着嗓音喊:“江哥哥——!”

漫山遍野,皆是回声。

回声清亮缠绵,一声叠着一声,李明雪跪在地上,越喊,她越害怕。她眼睫上挂着泪水,心里怕得不行,可是她只能趔趔趄趄地站起来。她口中喃喃:“我不怕……下面没有路了,江哥哥摔下来的话,一定是在这里。”

“江哥哥一定在这里陪着我,我不怕。”

她沿着溪流走,小声喊叫。她一边喊人,一边抹去眼角的水渍。雨越下越大,小溪水流声哗哗,盖住了一切声音。似乎整个天地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李明雪觉得孤零零,想象力又太过丰富。她小孩子的精神世界中,对未知充满了恐怖的描述。她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要死一次。

李明雪小声喊人:“江哥哥,你在哪儿啊。我好怕……”

她边走边哆嗦,一不留神,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跤,将她摔倒在地。她从地上爬起来去看,见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李明雪惨叫一声,双手撑着地往后跌,闭上眼不敢看。她又怕那尸体是江唯言,闭上眼不过一瞬,重新睁开眼,鼓足勇气爬过去。

血肉模糊的男人尸体,已经没有了呼吸。这人大概才掉下悬崖几天,悬崖下自成天地,空气湿润,他的尸体竟一直没有腐坏,否则更会吓着李明雪。

李明雪瞪大眼,仔细看这个人的五官。她瞪直眼睛,努力辨认,心脏狂跳。她好不容易才辨认出这个人不是江唯言,心中大落大起,泪水溢出眼眶。李明雪捂着嘴,哇地一声,终于哭出了声。

她哭声凄惨:“江哥哥你在哪里哇——!”

她一边大哭,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找人。一边眼睛哭得疼,一边还要睁大眼睛寻人踪迹。李明雪手捂着额头,觉得头一阵阵的痛。她好是难受,越难受便越崩溃,越崩溃就哭得越厉害。她哭得开始打嗝,雨下得更大了。

她再次被落叶下藏着的人身绊了一跤。一回生二回熟,李明雪哭着去翻。她一手捂着嘴打嗝,泪眼朦胧中,另一手去扒树叶。她手上尽是血痕和泥渍,她推开那一片片的叶子,花叶下的人露出了面容。

青年脸色白无血色,紧闭双目。他眉目清隽,疏朗清晰,唇瓣无色,脸上结着一层稀薄的冰霜。

李明雪怔怔看着这个人,猛地弯下身,飞快去扒草叶。她将人扒了出来,将青年抱入怀中。她去摸他的呼吸,可是几乎摸不出来。她又哭又笑,抱紧他:“江哥哥!江哥哥,你醒醒!”

她手捂着他的口鼻,她眼泪哗哗掉。她什么都摸不到,她欣喜又绝望:“我找到你了江哥哥……你还活着么,你是不是活着啊……”

“我不知道……我摸不出来啊江哥哥……”

李明雪大哭,哭得比方才更为凄然。她哽咽不住:“你没教过我这个啊,我不知道怎么看你活没活着啊!”

她将人从丛草下挖出,但她也只会抱着人哭,喊人醒来。雨大如注,她捂着额头,只觉脑子像要炸了般疼。李明雪脸色苍白,眼睛盯着江唯言。她将硬邦邦的青年身体抱入怀中:“我不知道怎么救你啊……江哥哥,你告诉我怎么救你好不好?”

可是江唯言呼吸全无,或者说李明雪摸不出来。

她方才摸第一个青年时没摸到呼吸,她就觉得那人一定已经摔死了。但是她现在摸江唯言,江唯言衣袍上沾了血,他也没有呼吸,可是李明雪绝不承认江唯言已经死了。她手捂着头,拼命地拍打头,想要想出办法来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