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霁定定地看着廷听。
他想和廷听相拥度过寒冬,共伞度过潮湿的春日,于夏日的树荫下避暑,牵手迈步于金色的草地之上……
不是作为修仙者,而是作为凡世的普通人,哪怕生活中有无数琐碎的烦扰也无碍。
池子霁一直看着廷听,直到她睡得沉了,呼吸和心跳都平缓下来,才抬起手,用指腹轻轻地捋开她脸侧微潮的细发。
他不想回到繁冗的修仙界,人海之中挤满琐碎的纷争,廷听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做回她众星捧月的小师妹。
廷听不会再倚靠他,就像她甚至不愿骗他一句喜欢一样。
人性本就有贪念,池子霁在进秘境之前,想的是只要把廷听锁在身边就好,她不喜欢自己也没有关系。
但现在他的贪欲已然不止于此。
哪怕喜欢是假的,只要廷听愿意一直骗下去,他也未必不能当真。
“若是我不幸死了,听听会一辈子记得我吗?”池子霁启唇,无声地问,认真的眼里满是执念。
池子霁没告诉廷听,其实他在踏进秘境的前一刻,突兀的从星辰往复间窥见了他的死兆,好似生怕他意识不到此行的危险。
但也正因为池子霁看到了,才无法退后半步。
他尚且会死,那廷听怎么办?
他看着零星的火光飘飞又消失,黝黑的眼眸缓缓平静。
“……也不用一辈子,十几年就好。”池子霁想了想,垂下眼看着廷听,像是想起修士年龄太过漫长,他天赋异禀的师妹想必能活得很久很久。
而他与廷听自相识到他一厢情愿的心许不到一年。
这一年在漫长的几百年、几千年里,不过沧海一粟。
“不然,几年也行?”池子霁勾起嘴角,试图笑起来,最后感觉脸上的皮肉都不是自己的了,才不得已放下。
他好似从未这般一退再退,只是用前所未有的珍视目光看着廷听,好似在看他此世唯一的愿望。
人的忘性是很大的,曾经爱重的人一死,过不了几年就会在记忆中被模糊甚至篡改,或变得寡淡无味,或变成虚伪的完美。
池子霁闭上眼,眉头微蹙,衣衫底下的年少躯体满是廷听不曾见的伤痕,劲瘦的线条偶尔有过度疲劳造成的抽搐。
一到夜里,各式各样的伤痛就如虫豸般密密麻麻地侵蚀人的精神。
近几日少眠,每到夜里,他只想再多看看廷听的模样,过去这般无碍,只是对于如今的凡人之躯亏损过大。
虽然会竭力破除死兆,但若有万一,他唯愿弥留之际的走马灯会是些美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