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王庭如今还没收到燕阳内的消息,前几日已派人传讯,三万红砂矿在中秋后即将运来交战地,谢珣亲自去交接。燕阳承诺过要修建重镇互市,谢珏和谢珣商议过后,仍打算遵守约定,建立一座沟通彼此的重镇,一座城池修建短则两年,长则五年,谢珣打算能拖就拖,城北除了修建重镇的,已严令进出,消息封锁,北蛮王庭如今更在乎国内的生产和休养,对燕阳关注也不如战时多。

他骑马上山,到了山巅时见到谢珏的影卫们。

“二哥呢?”

“主子睡着了!”

谢珏倚着一块山石睡着,手边抓住一个酒壶。

漆黑的酒壶,白皙的手骨,晶莹如玉,又干燥沉稳。

八月炎热,谢珏身上盖着披风,脸色雪白。谢珏的睫毛浓密且直,像是一把小扇子安静地覆在眼睑,落下一层浅薄的阴影。谢珣仰头看着天边,圆月隐于云层,薄光乍现,天快亮了!

谢珣撩起衣袍,坐在谢珏身旁,中秋佳节,漫漫长夜,思念是吸附在骨髓里的毒瘤,隐隐作疼。

“大哥!”谢珏似是梦到什么,身体猛然一抽,喊了声大哥,酒壶脱离滚落悬崖,谢珣倾身想去安抚他,谢珏因醉酒,沉眠难醒。

一场噩梦似是轻描淡写地过去,却在谢珣心中掀起狂风巨浪,他又想起京都雨夜,谢璋被万箭穿心那一幕。

那天他对二哥恶言相向。

二哥说,不是只有你失去了父母和手足。

那场杀戮在他们心中生根,滋养出恶毒的梦与花,经年不散,百般纠缠,却又甘之如饴。

以后的中秋,他们只能在梦中与家人团圆。

“阿宁……”谢珏仓促惊恐地喊了方楚宁,倏然血色的梦中惊醒,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倾,被谢珣握住手臂拉回来。

“二哥!”

谢珏头疼欲裂,不知是宿醉,还是梦,脸色极是不好,谢珣问,“二哥梦到什么?”

“梦到京都那一夜,我和方楚宁两军对峙……”谢珏说,“我一剑捅穿他的胸膛。”

谢珣本不指望谢珏能回答,他这二哥极少和人谈心事,哪怕是和大哥也不见得他会吐露心事,没想到他真的会说梦中事,难怪会让二哥如此惊慌。

“你打不过他!”谢珣安慰他,“别慌,不可能的事。”

谢珏蹙眉神色微妙地看着他,一时不确定谢珣到底是不是在安慰他。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旧地重游,就是容易想起故人,这一夜太漫长,长到令他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