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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挑这躯壳不错。”洛泽说,“是个皇帝,气运很好,要不了几年就能修成正果。”

南流景看着那诏书,过了半晌,低声道:“……你要做皇帝?”

洛泽点点头,他要用这幅躯壳,自然接着做皇帝最好:“有国运就快些——你怎么了?”

“这只是人间王朝,兴废交替,再寻常不过。”

洛泽昔日与他共执天机,以人间王朝气运对弈,随手拨弄棋子,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不明白这一朝一代有什么特殊:“不用怎么管,皇帝很好做。”

南流景仍有些愣怔,他回答不出,看着死去多时的燕玉尘。

小皇帝眉眼韶秀,端坐在龙椅上,气度清雅,如果不是血色太过刺眼,脸上太苍白……几乎还像是活着的。

但其实南流景心中,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只是个心志不全的傻子。

浑浑噩噩懵懵懂懂,这一身气度是教了他千百次,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用来做样子。

真正的燕玉尘,说话费力、做事迟缓,因为神魂残缺,天生开不了窍,这样活下去也只是荒废……

……只是荒废。

只是荒废?

南流景看着那封诏书。

他没教过燕玉尘这个,他想不出,这上面的东西是怎么被燕玉尘写出来的。

小傻子不会措辞,不会骈四俪六,不会锦绣文章,笨拙地一笔一划写着禅位,要把皇位给最出色的兄弟。

诏书上写,勤政爱民,少杀人,叫人吃饱饭。

笔力越来越弱,尽处衰微断绝,被一大片血染透了。

南流景看着眼前,他一时竟有些茫然,不知陌生的是燕玉尘、是洛泽,还是他自己——但确实有什么变了。

他听见自己在说话,他居然在忍不住劝说洛泽,放弃国运,自去避世苦修。

洛泽只觉得莫名,看他一眼,握住燕玉尘的手臂,想要将这副躯壳拖下龙椅,找个僻静地方,引魂入体再说。

……他竟没能拽得动。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身体冰冷僵硬,乌黑干净的瞳孔早已涣散,肩背仍然挺得很直。

燕玉尘很听摄政王的话,行得正坐得直,勤政爱民,那站在龙椅前的神仙拽他,一声脆响,燕玉尘的右手就软软垂落,人还坐着。

这一具无魂无魄的残躯,和九天之上的谪仙人,就这样僵持了一夜。

直到一夜过去,那诏书上要找的人被传来,踏进殿门。

殿门大开,刺眼的朝阳射进来,金光大作,晃得人眼前一片白茫。

南流景听见身后响动,攥着那封诏书,倏地回身。他不自觉地箭步过去,伸手接了个空。

栽下龙椅的小皇帝,无知无觉,沿阶滚落,摔进遍地金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