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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皇帝不难, 但要做好绝不容易。

小陛下坐在对他来说宽大过头的桌子后面,用鹅毛笔蘸墨水,阅读那些文件上细密的字迹,写下批复……做这些无休止的工作。

偶尔按铃,要一两碗药,不要太热,因为立刻就要喝。

这些药用来抑制头痛,但就算不喝药,其实也很难看出他们的小陛下在头痛。

那双漂亮的黑眼睛里只有平静,静得像是檀香,从点燃的那一刻就等待着燃尽。

年轻过头的陛下,只是机械地喝药、吃些能维持生命体征的食物,绝大部分时间用来工作,剩下的间隙用来洗漱和对着窗外发呆。

睡眠散落在更少的间隙里,多半会被噩梦惊醒,惊醒后的眼睛也是漆黑静寂的,只是会出很多汗。

小陛下抱着被子,坐在黑漆漆的起居室里,怔怔发一会儿呆,起身去找水喝。

这具身体单薄到打晃,只是慢慢走了几步,就无声无息倒下去,安静地伏在地毯上。

……

在前线的两百多年里,精神力都如同死水一潭的元帅阁下,在那些天中,大概疯狂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

可“看见”几乎就是他们全部能做的了……小陛下听不见“不要再工作了、快去休息”的催促,手中的文件不会减少,药不会变得没那么苦,食物也不会变美味。

年轻的皇帝不需要饭菜,只要最普通的面包,剩下需要的营养补剂全交给医生负责,那些营养补剂难喝得令人发指。

他们能给这个空间带来最大的改变,也只不过是把文件弄整齐些,用精神力把面包弄得稍微松软。

元帅阁下想尽办法,弄来了牛奶和糖,热了一杯牛奶——这引起了小陛下的驻足。

年轻的皇帝站了一会儿,端起那杯热牛奶,走到洗手池边泼掉,把杯子洗净。

“给我添一些药。”给医疗室打电话时,皇帝说,“我的幻觉在加重……我怀疑我有时候会梦游。”

“我怀疑我在梦游。”皇帝告诉医生:“我煮了很奇怪的东西。”

……

年轻的皇帝不准任何人进起居室,自己倒在地毯上昏迷了十几个小时,就又醒过来。

小陛下慢慢爬起身,扶着桌沿,穿过他们透明的虚影,重新回到那张大办公桌前。

这次的头痛变得更明显……少年皇帝蜷在椅子里,苍白的额头满是冷汗,脸颊却通红,呼吸急促艰难,显然发起了高烧。

那只握着鹅毛笔的手在发抖,写下的字迹被汗水打得模糊,于是那份回执被废弃,又有新的纸张被铺在桌上。

小陛下睁着眼睛,像是能看清那些字,又像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