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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喝。”庄忱对他说,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别给我端这个了。”

凌恩的手指大概是和那只白瓷杯子融为了一体:“为什么……”

他今晚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但十六岁的皇帝并没不耐烦、并没发怒,或许是因为“他比凌恩好很多”,或许是因为……有什么正在今夜死去。

有爸爸妈妈、可以有地方撒娇和休息,可以躲起来的小殿下,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夜晚。

在葬礼上,人们总是更心平气和的:“因为这条路不那么好走。”

十六岁的少年皇帝,在影子慢慢消失之前,向造访葬礼的不速之客解释:“我正打退堂鼓呢。”

要再坚持五年,甚至七年,过这样的日子。

睡不着觉、每天都头疼,看着身体一点一点衰弱,还要绞尽脑汁把伊利亚照顾好,留下一个足够稳定的政权。

这条路太不好走了……一向金贵骄纵又怕吃苦的小皇帝,和任何十六岁的少年一样,都是会打退堂鼓的。

星板在这间卧室里收集的能量即将耗尽,那个影子慢慢淡去。

最后,庄忱还是有些不舍地慢慢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那杯热乎乎的甜牛奶上。

小皇帝说着不再喝这个,最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盯着牛奶看了半天,抬手去轻轻碰洁白的瓷杯。

凌恩帮他把热乎乎的甜牛奶送到唇边。

他大概已经被凌迟干净,除了思考怎么找穿梭时间的办法、怎么杀死过去的自己,已经没什么别的念头。

——十六岁的庄忱,就已经独自做好了全部计划,伊利亚的最后一任皇帝,从即位的那一天起,就在谋划死亡。

他把庄忱送上这条路,然后看着庄忱一路往里走。

难道还有比这个更深重的罪么?

……

即将消失的虚影已经很淡,因为不清楚他的身份,依然把他当成“前线回来的人”。

十六岁的皇帝因为“前线”这个词,并不抵触他。

但庄忱还是拒绝这杯加了糖的热牛奶。

虚影不喝牛奶,只是闭着眼睛,沁在升腾的热气里深呼吸了一会儿,让记忆里留下这种甜香。

然后,年轻的皇帝就把这只白瓷杯推开。

“喝一点,有什么不行?”凌恩低声说,“这对身体好,还能助眠。”

被揽着的虚影垂着眼睫,脸上又出现一点少年的稚气,把视线相当艰难地从牛奶上挪开。

这让那个小殿下像是复活了:“啊,不要诱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