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询问:“你是不是把你勾结桑良玉的证据交给拓跋明珠?桑良玉从南方运来的东西经过你的手,应该都有本账簿记录吧。”
愕克善:“有。”他抬手招了招:“赵大人您过来,我悄悄同您说。”
赵白鱼伸出脚,定住,片刻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愕大人不好意思,我这人胆小怕死,担心一过去您就擒住我威胁霍惊堂借此逃跑,更可怕的是您没想逃跑,就是想一换一,想拉我玉石俱焚怎么办?您骗愕丹时,本官围观全程,至今心有余悸,实在不敢冒险。”
愕克善放下手:“我真遗憾,没能骗得了你。”
赵白鱼:“没关系,毕竟你说过我聪明。”
愕克善哈哈大笑,“一张嘴倒是刁钻刻薄!不过我很期待你和桑良玉斗起来,那桑良玉十足十是个疯子,我就看你怎么把这个疯子逼到穷途末路——账簿就藏在大悲庵,者龙天珠的禅房里!至于藏在大夏的那批银子,你便去问者龙天珠,想必她比我更清楚。”
言罢猛然拔1出乌枪,手臂青筋暴突,力大无穷,连霍惊堂一时间也难以阻止愕克善将乌枪扎进自己喉咙的自杀行为。
赵白鱼和霍惊堂对视一眼,没说什么,立即令人看好愕府里的蕃族首领,如有幸存者则立即救治,并令折青锋亲自看守者龙天珠。
愕克善调来的禁军早就被唐河铁骑控制,听从指挥,很快各回营地,至于愕达木、愕丹分别带来的蕃兵总人数五千多,死伤一千,剩余也被控制,等待后续处理。
赵白鱼和霍惊堂前去大悲庵,果然在者龙天珠的禅房里找到一本账簿,每一笔货物运输数量和价值十分清晰。
拿到账簿后,二人踏出大悲庵,而天色大亮,稀薄的阳光洒落大地,冷寂的街道很快被热闹的叫卖声占据,过着平凡生活的百姓们照常做工,拉开新一天的序幕,无人知道昨夜这座城曾兵戈相击、血流成河,更不知今日之后,政权更迭,一个历经两个朝代的世族将永远湮灭于青史。
这与他们无关。
愕府前厅。
原本狼藉的厅堂前院经过收拾已经焕然一新,禁军替换愕氏家仆婢女守卫愕府。
赵白鱼和霍惊堂踏进前厅,折青锋抱拳道:“禀将军、小赵大人,愕克善家眷皆控制在后宅里,并从愕氏府库搬出二十万两白银及金银珠宝若干,还有大量田宅地契,皆是非法侵占。五万泾原军和两万蕃兵兵符在手,也都按将军您的吩咐令副将暂领帅职。”
其余如蕃族首领以及他们越权而来的蕃兵应该如何处置等等,便等赵白鱼奏禀朝廷,由朝廷决定。
赵白鱼:“者龙天珠呢?”
折青锋:“在里面。”他让开道,看向里头还是一身新娘装的女子低声说:“愕克善死后便一直坐在窗前盯着天空,两个时辰过去了,一动不动。”
赵白鱼知她夙愿已了,正是五味杂陈之际,若是个真怜香惜玉之人就不该去打扰,更别提准备审犯人一样问审者龙天珠,很可惜他怜弱不怜香。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者龙天珠便开口说道:“我祖父是南疆人,学过一点蛊毒药理,把它们教给我阿娘,阿娘又教给我,是她先把那种能够迷惑心智的药物下在愕克善身上的。愕克善警惕多疑,心性残酷坚定,娘不敢下大剂量,我也不敢,我们只能小心翼翼的,用我们薄弱的力量和这条命去复仇……小赵大人,您说我和我娘的复仇是不是一场笑话?”
“怎么会?”赵白鱼挺诧异的,“愕克善权势滔天,你们孤苦无依,薄弱渺小,可他背负通敌叛国的骂名而死,你还活着,你们还是赢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是胜者说了算。愕克善易燥易怒,迷信神佛,偏袒愕丹导致后宅不宁、蕃族不满,进而加剧他的危机感……一系列连锁反应才造成他今日作茧自缚的局面,不是你和你娘数十年如一日的磨损愕克善的精神和心理,恐怕我们没那么容易对付他。”
不明真相前,愕克善心虚愧疚,饱受折磨是真,迷信神佛也是真,怎么可能半点影响也没有?
者龙天珠转过身来,泪流满面地捂住脸:“我真怕……怕我娘的死又被愕克善这畜生利用。”
她的父母因愕克善而死,连死亡都被利用到极致,她的前半生也深陷于愕克善的阴影不得解脱。
当她听到愕克善早知道燃香有问题,只是将计就计时,心防瞬间崩溃,只觉得十几年的坚持毫无意义。
好在赵白鱼点醒了她,世事往往是胜者说了算。
“您说的对,我们的谋算并非无用之功。”者龙天珠擦干脸,释放善意:“赵大人,您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