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是在秋闱后的第二年春天,沈岳做了落榜的打算,到时候与霍重华在一道再考一次。
霍重华道:“沈兄定能旗开得胜,而且以我的性子,也着实不适应国子监的日子,就算这次中了举,我也不会入国子监。”
沈岳抬臂,一手搭在了霍重华的肩上,朗声笑道:“你呀,今后要是入朝为官,这脾气还是要改改。”
沈岳不知道的是,将来的霍重华的确是改了脾气。只是没有往好的方向去发展,却是愈发所向披靡,我行我素,自成一派痞子雅相。不论是清流派还是奸佞一党,见了他都会头疼。
有小厮疾步而来,看清了夹道上的沈岳后大大松了口气,“大公子,不好了!”
沈岳似无奈一笑:“说吧,沈鸿又干了什么事?”
小厮对沈岳如此神机妙算也不觉得稀奇,毕竟除了沈鸿之外,沈家也不会再有人任意闯祸:“二公子他偷喝了老爷备下的陈酿,眼下喝醉了,爬上了树不肯下来。小的没有惊动老爷夫人,就怕二公子事后会受罚。”
沈鸿要是受了惩戒,那倒霉的会是沈家的下人,他会拉着所有人跟他一起受罚方才罢休。
霍重华也有些失语,“沈兄,你去忙吧,我一会去与沈伯父,沈伯母说一声,也该离开了。”是了,他早就该走了,还留下作何?
沈岳面色愧色:“实在是抱歉,我那二弟自幼顽劣,我这就去收拾了他,一会来寻你,你我二人有几日没对弈了,我这手都痒了。”
霍重华好像突然找到了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好,我且等你。”
沈岳离开了园子,霍重华踱步至一处小院,月洞门之上刻有‘沁平斋’三个楷体,这里是沈岳的书房,他来过不止一次,轻车熟路就走到了这里。心头正无规律的跳动时,脚下传来动静,他低头一看,是一只花白的兔子。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小灰的兔崽子。
眸光落在花兔身上,视野之内闯入一抹浅绿色的裙摆,那裙摆之下是一双绣了血色梅花的绣鞋,小而精致。那股子熟悉的淡香钻入他的鼻端时,霍重华迟了一刻才缓缓抬起眼,入目正是他这两日夜里梦中的人,只是……她此刻还没有长大。面对这样一张稚嫩中隐现清媚的面孔,他很难想像,他会做出那样的事。
夜风中,他耳轮微红。
幸好,她看不见。
楚棠与霍重华对视了一眼,他很快就看向了屋廊下的摇曳的灯笼,楚棠猜测他估计不太想看到自己,俯身抱起小花兔,转身就要走。
霍重华猛地一急,失态也只是一刻,下一刻又是那副如悬崖孤松般的冷傲:“站住!”语气很不善。
楚棠今年还想从他手上拿货源,他一声喝出,楚棠硬着头皮侧过身子,给了他半张脸,“你有事?”
女孩儿身形修长,虽差他很多,但在女子当中却是出类拔萃,看着样子应与王若婉差不多高了,霍重华这样想着,试图消除内心的罪孽感,“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小楚棠,你现在知道分辨雌雄了?这今后你的兔子要是再有孕,你起码要知道是怎么怀上的。”
楚棠:“……”听着他森严古怪的话,楚棠一知半解,而且莫名奇怪,兔子有孕与否跟他什么关系?她没有追问下去,只道:“多谢告之。”言罢,又是以背相对,婷婷之姿,往月洞门方向而去。
那丫头就住在这里?也离着沈岳的书房太近了!
待沈岳归来,霍重华与他厮杀至夜半才离开,这期间无半分退让,杀势凶猛,次次将沈岳逼至绝境,若非沈岳棋艺精湛,出招诡谲,恐会一输到底。
沈鸿安份了两日就开始各种闲不住了,这一日驾着沈家的四马拉着的马车去林家族学接楚湛,本来要与楚湛一并回府的楚云慕也被拉了过来。
沈夫人上回见到楚湛时,他连话都说不清,现如今转眼就是一个少儿郎了。而对于楚云慕,她见楚棠与他亲近,便不怎么喜欢他,且不说楚云慕到底是不是楚家大爷的骨血,单是张氏从前夫家中带过来的孩子,只此一个污名,就能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用了午膳后,童妈妈登门了,她原是金陵沈家的人,见了沈夫人便行礼:“夫人,老奴见过夫人,老太爷和老太太这些年身子骨可还健朗?”
童妈妈抹了泪。楚棠有时候很不理解童妈妈此人,尚有忠心,但多半是在误事。
沈夫人一见到童妈妈就想起了沈兰。童妈妈是沈兰的奶娘,当初陪房过来之后,就没有再嫁,算是个忠仆吧。但她身为沈兰身边的老妈妈,竟对沈兰的死一无所知。那年沈夫人和沈万私底下问过童妈妈,她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知沈兰病从何起,也不知沈兰与谁有过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