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贝尔老师把草稿背了上百遍,此时已经念得十分娴熟了。遗憾的是没什么人听她说话。除了加斯希天, 男性都只知道,这个老师有着夜一般的大眼睛、雪白的肌肤和涂了冰霜一样的尾巴,她不用讲话,他们都可以愉快地看着她发呆一天,而不感到无聊。

同行的女性们就不太开心了。被这样一个海洋族女的抢了光环,她们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加斯希天全程心不在焉。既没听她说话,也没欣赏画作,始终是蹙眉冷酷的样子。

夜迦已经试图无视他很久了,但还是没忍住,使用隔音术后对他说:“拜托,大哥,你大老远从吠陀赶来,就是为了让我们欣赏你的棺材脸的吗?你因为未婚妻消失的事已经低迷了多久了,笑一笑好不好。”

“我说是因为她了吗?”加斯希天总算开口了。

他的父亲不仅仅是风暴海的宗主,还是风暴党的首脑。因此,他和父亲一样,也继承了公义宗神的千里眼和操纵海上风暴的能力——不但视力超越凡人,还能识破深渊族想要穿过风暴之井、袭击上层海洋的阴谋。他身材高大而挺拔,同样拥有所有海神后裔引以为傲的雪白头发。只是,与苏释耶的随性、夜迦的优雅不同,他一头银发全部梳到脑后,露出金制额饰、金制耳环,勾勒出完美却不近人情的脸孔。他的浓密的雪眉前低后高,又勾勒出一种年轻军官般的冷峻之气。

“不是因为她吗?”夜迦耸了耸肩,比他放松多了,“你以前提亲多少次了,结果都不太好呢。现在她总算和你订了婚,我还以为你能好好照顾她,结果这才没多久,人就没了。”

“我说了,不是因为她。还有,你不要再提我和她订婚的事了,我们还没公开。”

“不公开你好厉害哦,能算未婚妻吗?”

“我送她钻环,她接受了,戴上了,不算未婚妻?”

“哇,都送钻环了,进展这么神速,那我只能说,希望你不要像苏释耶一样有克妻命。早点找到她,把她接回风暴海呀。”

“夜迦,你烦不烦?以前苏释耶就老说你满脑子都是女人,没冤枉你。你问我为什么不爽是么?”希天把隔音术解开,“你没跟我说苏释耶会来。”

“我们都不知道他会来。“夜迦还是继续耸着让他很烦的肩,“连我爸都不知道。”

“独裁官是昨天晚上才临时通知要来的,说有要事要办。”布可巴路说道。

“如果知道他要来,我不会来。”

“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让你们遇到对方。但你得答应我,如果你们在红月海遇到了,不要闹事。”得到希天的勉强答应,巴路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还有,你和你父亲都该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要坚持和圣都党对抗到底,得接受一件事:苏释耶一直都是一个目光远大又冷酷无情的人,决定做的事,一定要做到极致。当他还是个孩子时,就敢有对抗海神族的勇气,如今成为圣都军政第一人,自不必我多说。很多时候,你父亲都看轻他了。”

“我没看轻他,但也不怕他。倒是巴路叔叔这样听从一个外族晚辈的话,不会觉得对不起布可宗族吗?”

其实,从黄金时代末期开始,加斯宗族就带头爆发了全海洋的战争。但各大宗族之间实力相当,角逐战足足打了快三百三十万年,全光海都疲了。独裁官苏释耶是第一个试图统一全光海、恢复圣都实权的人,他成功了大半。他是捕猎族出生,要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自然不言而喻。这些道理巴路懂,他觉得希天也懂。只是希天负隅顽抗,始终站在他父亲那边,与圣都党对着干。

布可一家子又都有极强的为人处世能力,听希天这么说,巴路毫不意外,毫不动怒,只是笑:“你家基因真强大,复刻能力全光海一级棒。你不仅长相跟你爸一个样,说话也一个样,扎得人耳朵难受。”

银贝尔老师开始介绍不同画家的同名主题画《风暴之井三海之战》。一张画上挤满了服装各异、阶层各异的海族,在他们的头顶飘扬着有三种旗帜:赛菲宗族的三曲腿图徽章就像一个三条腿的车轮 ;加斯宗族是一个天平,两边挂着的却是刀和剑;布可宗族的标志,则是他们维持了四亿年的“鲜花眼”。地上有被斩断了鱼尾的海族尸体,趴在地上面色苍白求饶的穷苦人民,高处则是举着大旗英姿飒爽的军官。虽然画风古老,写实度也不够高,却是一副能够看见动态、听见喊杀声的画。

另一个艺术家画笔下的风暴之井三海之战,则变成了饱和度极低的贵族式画法:画面里只有穿着铠甲的海族战士和他们的坐骑,亦是姿态各异,生机勃勃,整个画面由近及远,蔓延到生满野珊瑚和海藻的废弃宫殿阶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