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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陌与何文渊同为正三品官职,但司徒陌顶头上司是于谦,端无升迁可能,而何文渊眼下灼手可热,司徒陌自然将他让至于谦左侧手落座。

于谦瞧了眼司徒陌,后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两只眼睛仿若失了焦距,不知在望向何处。

于谦重重咳了一声,“司徒大人,你昨日做甚去了?今日早朝我便见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新皇登基,羽翼未丰,尚能容下你这般不思其职,若是换了玄武年间或是永乐年间,怕是要惹了龙颜大怒。”

司徒陌惶恐站起,拱手躬身,行了三拜之礼,“于少保所言甚是,我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绝不敢再行差踏错。”

于谦点头道:“司徒大人请坐,如今局势千变万化,稍有不慎,便会沦为党争牺牲品,一人事小,若是牵连出了全局,怕是谁都无法担待。”

司徒陌拱手称是,于谦又转向何文渊,“何大人,太上皇的书信,可是被交给了王直王大人?”

何文渊拱手,“正是,太上皇宅心仁厚,在瓦剌如此恶劣的条件下,竟取得了看守的信任和倒戈,如今,也先对他,已形同弃子,就我所知,太上皇在信中已然言明,只需皇上派人去到瓦剌,便可顺利将太上皇接回。”

何文渊话音落下,于谦和司徒陌竟一时间无话可接,此番形势错综复杂,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朝中形势虽然被于谦强势稳下,可朱祁镇的书信一到京城,朝中便猜测纷纷,留言如雪球般愈滚愈大,对朱祁钰的猜测和诋毁虽不敢在明面上进行,但坊间留言,却渐呈滔滔巨浪之势。

司徒陌见于谦不语,便主动开口分析局势,“金公公势大,却一向中立,他在太上皇身边多年,深得太上皇信任,可皇上登基后,他却又尽心伺候皇上,步步稳重,从无把柄漏出,去年当朝打死马顺之流,群情激奋,几乎失控,也是金公公从中斡旋,锦衣卫这才没有出手,最终稳住了局势。”

于谦点头道:“正是如此,此人居与后宫,是皇上随身伺候之人,若是能争取到此人,皇上便可高枕无忧。”

何文渊亦附和道:“确是如此。”

司徒陌又道:“除了后宫,朝中局势也是多般变化,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还有一众大臣,在土木堡大战中死伤殆尽,如今几个要紧职位,都是提拔的新人,这些人里,真正效忠于新皇的,只怕还得细细观察。”

于谦点头,司徒陌又道:“何大人,那封书信,您可曾瞧见内容?”

何文渊摇头道:“不曾瞧见,王大人收拾得妥帖,今日早朝前,已由金公公呈给了皇上。”

三人面面相觑,心中都十分明白,这封书信,便像一道滚油,注入本已沸腾的热锅,只怕转手间,局势大变。

对于谦和司徒陌这帮新皇派来说,与其说他们保新皇,倒不如说他们保江山社稷,谁坐在那张龙椅上都可以,只要江山不倒,社稷安稳,他们便心甘情愿为龙椅上的人卖命。

眼下若是将旧皇迎回,新皇如何自处,怕是又有一番权利交迭,群臣卷入内乱,可朝廷刚刚经历两场恶战,内库空虚,兵力不足,若是被也先杀个回马枪,只怕又要去悬崖边上走上一回。

三人当下议定,绝不可接回太上皇,若是明日皇上早朝问起,便由于少保出面,力排众议,将此事压下。

三人又将朝中大臣细细分析一遍,商定由何文渊出面拉拢,于谦上京赴任前一向瞧不起结党,他曾经暗暗许下誓言,绝不参与党争,也绝不党同伐异,可真正入了最高政局,才颓然发现,不是他想不想,或是愿不愿,局势所迫,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何文渊先告辞离去,司徒陌却有些磨蹭,于谦年长他二十余岁,如何瞧不出他有话要说。

“于少保,司徒陌有一事相求。”

于谦道:“但说无妨。”

司徒陌还是踌躇,半饷才言道:“我有一名妾室,前些日子不知何事,自行离去,我多番打听,得知她应是去了钱塘府投奔故交,我本想…本想…”

于谦又道:“司徒大人,但说无妨。”

司徒陌心一横,道:“我想去一趟钱塘府,将她寻回,快则十日,慢则半月,一定回来。”

纵然于谦见多识广,历经人间百事,却还是被司徒陌惊到,他神色严厉,几乎是呵斥道:“司徒大人,你怎能如此作为?你明知新皇刚刚即位,朝廷局势风云诡谲,新皇不同旧皇,旧皇由先皇帝悉心教养,自小便是按着皇帝的规格一日日培养长大,是以登基之后,事事顺手,身边一帮辅佐大臣,又都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