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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 怀愫 968 字 2个月前

秦昱坐在草席,面色一片灰白,盯着那壶酒,心里转的不再是什么传国玉玺,帝王之位,反而害怕起来,狱卒给他点了灯蜡,牢房窗中投映进烟火色来,虽听不见声响,却能看得见红绿。

那盏灯蜡一时红一时绿,秦昱立时想到他跟着人去掘墓时,点起来的火也是这么个颜色,那些浑人有的尿两泡,有的骂几句,吃醉了酒说干他们这个掘人坟的行当,不到死不知结多少仇家,对着秦昱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黄泉路上再算帐,一笔归一笔。”

他肚里灌了两口冷水,仿佛真有人等着和他算帐,头一个是被他用滚水烫坏了舌头的正元帝,接着是脖子上还缠着罗带的杨宝盈和李太姬,杨云越杨夫人,恍恍惚惚还有个女人,辨不清面目,泡得面庞发涨,肿得撑开了身上的红绫。

他倒在草席上,只觉得肚里一阵绞痛,翻来翻去,打翻了脚边的灯蜡,狱卒听见声响,冲了进来,踩灭了火,把他提溜起来:“想给你个好死,你却来坏爷爷们的差事。”

死前还挨了一顿铁拳,捏开他的口,把酒灌进他嘴里,冷酒顺着喉咙往下滑,等他想吐已经吐不出来,喝了这酒死的人,死前恨不得把肠子都吐出来,几个狱卒为图省事将他一捆,由得他吐。

秦昱腹中巨痛,仿佛肠子被一节一节绞断,先是吐得一地酸臭,跟着一口一口呕出鲜血来,他先时还能呼痛,片刻就再发不出声音来,咬牙切齿只有两个字“秦昭”。

狱卒在外头饮酒,预备下一桶清水,等会把他用被子裹了,装进薄棺里,一个问另一个:“齐王府可有人来收尸?”竟只送了饭菜来,连几文钱的打点都没有。

另一个摇摇头:“哪有人来收尸,连个晓事的都没有,大节里还得劳动咱们,瞧着办一口棺材便是。”已经是庶人,难道还想着藏进皇陵福地不成。

等外头钟响第一声,狱卒拎着清水进去,牢房中酸臭难当,匆匆拿被子将秦昱裹起来,拖到外头去,一桶清水浇在地上,冲洗牢房。

秦昱不是好死,死的时候眼珠凸出,七窍流血,狱卒见惯了场面,伸手替他一阖:“你还是命好,寻常人哪还有棺材呢。”

第389章 绣球

秦昱的死,没在京中溅起半点水花,那口薄棺从大理寺拖出去埋到了乱葬岗,浅浅挖了个坑,盖上一层土,叫乞丐翻倒了棺材,从他身上剥下那层被褥来,一见沾着血腥恶臭,知道不是好死,骂了两声晦气,这样的褥子便是冻死了也不能盖,还扔在棺材边。

等宋良娣派人去收裹的时候,棺材里头已经叫野狗啃食得差不多了,冬月里没吃食,就是块臭肉也啃了,两三只野狗倒在棺边,下人赶紧起了一把火,把几只狗的尸首烧化了,免得惹出事来。

下人取了一床薄棉胎,把零星几块人骨收裹起来,不能埋在府里,找到一块孤地,还把那口棺材钉死了,立了一块木牌作标记,回去禀报宋良娣。

宋良娣对秦昱早就没了情宜,可管事的回来一报,她依旧听得心惊肉跳,抚着心口好半日,不敢去深究那句“他知道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害怕秦昱死后怨气不散,来找儿子报复。

他当人的时候便只害亲近的人,杨家一家叫他害得丢了性命,王妃更是死在他的手里,纵是成了鬼,也是个成不了气候的鬼,宫门他摸不进去,就怕他还回王府来,害自己的儿子。

宋良娣越想越怕,阖了手不知念上几句佛,赶紧吩咐道:“派两个人问明白尸首在哪儿,收裹起来埋了。”又指派管事到寺中去给秦昱做一场法事,“多念几卷经,化化他的怨气。”别叫他报在儿子身上。

齐王府里悄悄写了名符送到寺中,拿黑布蒙住,还不敢告诉和尚这人是谁,管事的问要如何说,宋良娣便道:“便说是个十恶难赦的人,让师傅们多念两轮经,万万不能叫人知道。”

掘自己父亲的坟,可不就是十恶不赦,和尚收了银子,把这块黑布蒙起来的牌位立在案上,念了十几回遍经,似这样的事也不是没见过,花大笔银子又说不出来路的,要么就是结了仇,要么就是怕生怨,念完了告诉管事道:“再有千百般的怨气也化解了,回去告诉家人,不必惊慌。”

宋良娣这才一颗心落回肚里,又让人进宫报说两个儿子都感了风寒,元宵便不进宫去贺礼了,承庆承康两个是要戴孝的,两人孝一戴,可不天下皆知了,干脆闷在府中,到底办不办丧事,关起门来谁也不知。

卫善点头允了:“两个孩子年小,多养养也不碍事。”

宋良娣一听便明白了,卫善也不愿意这事闹得满城风风雨,干脆让儿子在家里歇到春三月,不必穿重孝,这才放他们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