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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 怀愫 988 字 2个月前

禁止屠宰,祭文庙,太学国子监院中设祭祀,开琅嬛书库供这些师生瞻拜,这一代的衍圣公七老八十还从山东去到京城,为诸位在朝的皇子讲书。

卫善是懂得这些道理的,袁礼贤死时海内冤之,衍圣公连皇帝也要降恩,可卫家又有什么名声能让正元帝如此退让呢?

叶凝掐掐她的面颊:“这些事你再不必忧心。”手搭在眼前,这一片都是竹林,风一过竹梢便似有竹哨轻响,叶凝侧耳倾听,拍拍她:“去罢,明儿再来,把你叔叔也一道带来,我领你到稻田里捉泥鳅去。”

林文镜从不曾主动提过卫敬尧,这几个月中,小叔依旧还是派人送东西来,自己却不来,知道是林文镜请他去,还问了卫善一声:“当真?”

待知道是真,漱洗干净,换上干净袍子,倒出窖藏好酒,卫善鼻子一动,林先生不吃酒,那这三不五时往龙王山送的酒就都是给叶凝的。

有些事,小辈们心里明白也不说破,譬如卫修,拿他爹也没当爹看待,对他还是正元帝更像是父亲,姑姑像他的母亲。

跟着卫善往龙王山跑了几回,回回都得看一看叶凝,便是心里知道他爹待叶凝很不寻常,云头绸缎胭脂花粉,送过云一半儿的东西都是为了讨叶凝欢心的。

可这两人十几年来一室同居,叶凝虽还是姑娘打扮,两人并未成亲,可也朝夕相对,再看两人平日言谈,卫善心里叹息,小叔年轻的时候没能争过林先生,如今林先生眇目跛脚,更争不过了。

卫敬尧还当自己这点心思无人知道,却不知全被几个小辈看在眼中,只无人戳破他,卫善还替他挑了一件青竹布的袍子,一枝竹结簪子,把头发束起来,些许有些文士模样。

卫平一看便对妹妹摇头,卫善心里明白,这是让小叔心里好受些,叶姨看见了同看不见也没什么差别,心里也未必不知卫敬尧待她有些不同,可既有了林先生,那便如同定下契约,再有别人也不能更改了。

卫善把这些话写了信寄给秦昭,假托是她在业州见着的异事,秦昭一拆开便笑起来,手指尖摩挲着卫善的字迹,若是哥哥该当告诉她从心所愿,可若是丈夫便该告诉她磐石无转,心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给她,又看见她送回来的几坛小菜。

知道她跟叶凝学起做下酒小菜,却没想到她会送来这些糟蟹醉蟹和油浸泥鳅,上回送云的蜜罐子每一个都是他亲自画的画样,着瓷匠窑工做成罐子,每样只有一件,以十二月花卉为题。

既然不当哥哥了,便该送些不一样的东西,谁知道她还回来的礼会是这个,还特意用桃花雪洞罐头装着,打开来一股酒香扑鼻子。

跟着便把早就预备好的衣料子给她送去,已是深秋,将近冬日里,除了呢子的还有银鼠狐皮,夏日里送去的银红缠枝莲花纹亮地纱她裁了一条裙子,又说自己高了些,鞋子都窄了,叫她寄了尺寸来,让南边的工匠替她打首饰做鞋子,堪堪寄去就已经嫌紧了,也不知道小丫头这四个月里长得多高了。

除了几坛子小菜,还有一本棋谱,墨色尤新,倒像是新画出来的,墨点儿涂得也不甚精细,一看就是善儿的手笔,她自小不惯做这些,先还每个点儿都涂黑了,一眼就能看清黑白子,翻过几页便马虎起来,黑子画得不圆,也没有全部涂黑。

秦昭却笑起来,这一本棋谱怕是从林文镜那里抄来的,叫作《清乐谱》,一共二十局,已经甚厚,她连花样子都不肯描,小时候交绣件的功课都眼泪汪汪的,这会儿倒肯坐下替他画谱,看样子还是自己穿针用棉线把书钉起来的。

这么看来细心还不足,手上力道倒足了,一个一个孔拿针穿过,齐齐整整,封底封面都是蓝纸,写着“清乐谱”三个字。

秦昭把那本《清乐谱》就放在长桌上,手指压着书脊背,先给王七回信,让他把找到杨云越侄子的事儿告诉卫善。

人是找到了,当年他只有七八岁大,先回乡间还算能过活,后来战乱四起便逃难乞讨,受了诸多苦楚,人竟活了下来,还记得当年叔叔是怎么逼死了寡母的。

亲娘在杨家大门的门梁上上吊自尽,他抬头只能看见母亲的脚一荡一荡,家里仆妇捂着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又哭说丧尽天良,总有天收了恶人去。

如今也过得潦倒,家乡是不敢回了,也浑不知道自己的叔叔已经封了侯,在乡野间专替人办白事唱丧歌,有白事席的时候就吃席,没有便是去坟头间偷别人家供奉的祭酒祭食吃,吃得醉了便说一说当年蒙的冤屈。

王七走访多时,茫茫人海里把他捞了出来,他就是乡间一个醉汉,因着还会写几个字,也替人写写信,这字还是父母双全的时候私塾先生教的,一吃酒便要把原来富过的话说上一回,每每咬牙切齿,想到仇人不知在哪里享福就又跌足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