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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人贪心毕露,却已不再看那箱子,反而催促道,“含水殿远,菜都凉了,婕妤趁热吃。”

阿客道,“不急。”便取了钥匙将箱子打开,道:“自己来挑吧,也不用给我省。”

那箱子里光华璀璨,都是苏秉正素来赏赐她的头面首饰。红蓝宝石、于阗美玉、佛宝俗珍,经环宇八方能工巧匠的手雕琢,件件巧夺天工,价值连城。开箱的瞬间,那中人的眼神已不由自主的粘上来,再移不开。

苏秉正也是爱打扮她的,仿佛要将当年无法实现在卢德音身上的心愿悉数在她身上实现了。她缺什么,哪样首饰被人比下去了,他瞧见了必然就上心。因此她随意拿出的首饰,便是周明艳、王夕月这些人瞧了,也是要眼红的。何况是未开眼界的一个中人。

她当年心淡眼宽,多好的东西都不放在心上,仔细回想起来,竟是从未流露过惊喜的表情。还是成了卢佳音后,渐渐明白苏秉正何以这么爱送她东西,才终于不能无视他的期待。

一时竟有些惋惜,却还是笑道:“这一箱也尽够你们开眼了。”

那中人不觉便喃喃自语:“这一箱?这一箱便价值连城了,难道还有旁的?”

阿客缓缓道:“自然得留些家底的。”见那侍卫回头看,便说,“你也进来挑一件吧。”

那侍卫果然就横身进屋,进屋瞧见一箱珠宝,眼神也滞停片刻,随即就上前一把拉住那中人,“别眼浅了,办正事。”

阿客便知有变,握住袖中簪子,悄悄的往门外挪。那侍卫抬手去捉她手腕,她攥紧簪子猛力一划,便往门外逃走。簪子入肉一滞,那侍卫却不吃疼。阿客待要呼喊时,他已上前捂住她的嘴,回头呵斥中人,“她已察觉了,这分明是缓兵之计,你莫上当——待她死了,满屋子珠宝还不是随你拿。赶紧的!”

阿客只觉那只手臂如石雕般箍住她的脖子,竟无法撼动。拿手上簪子去扎,那侍卫一抬手便将她甩在门上,她被撞的昏了,喉中甜腥。一时缓不过来,未及再逃,已再被箍住。那侍卫手心满是血,在身上擦了一把便掰开她的下巴。

便听那中人焦急道:“别急……你轻点,先把那只箱子套出来。”

侍卫便冷嘲道:“办好了事,侯爷自然有赏。否则再多珠宝,你也没命享用。”

阿客便挣扎着道:“杀人灭口。我死了,你才活不成……”话未说完,脖子已被掐住。

那中人显然意有犹豫,阿客被迫仰起头来,喉咙被卡住说不出话,只能盯紧了他——她亦知没有必成的计谋,只想着用财宝令他们暂时分神,能侥幸得逃。却没想到这侍卫竟清醒至此,半点不为财宝动摇——显然是得用的忠仆了。

侍卫亦盯紧了那中人,意带恐吓。片刻后,中人一咬牙,自桌上端了汤来。

阿客不能甘心——她不想就这么死了,便再度挣扎起来。那中人手上端不稳,一碗汤悉数洒在她衣襟上。阿客待要庆幸,便听那侍卫骂,“废物!”他松了掐住她脖子的手,将一只瓷瓶堵在她嘴上。阿客将能缓气,那瓶中辛辣汁液便尽数灌入她的喉咙。

那东西入口便如火灼,阿客只觉喉中、胸中、心口巨疼难忍。

她隐隐听闻远处有人报唱,“圣上驾到。”身上禁锢终于松了。那侍卫和中人慌忙就逃,阿客俯在地上,待要将手指插入喉中催吐,却咳出血来。那血如泉涌,不停的从她口中流出来。她便明白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终究还是晚了——她心中懊悔难当。她白白赚回一年时光,竟就是这样的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灯火如长龙亮起,苏秉正自黑夜里走来。

胸口的疼已遍布全身,她动一下都难过得紧,便只坐在门边静静的等他。她瞧见他衣上纹章。他显然也瞧见她了,连脚步都混乱起来。他上前抱住她。她知自己撑不了多久,便不等他开口。她摊开手。那手上是一枚簪子,早被血浸透,她艰难的说着:“一个中人,一个侍卫。我伤了侍卫的手心。”她便用手指虚弱的示意。

她想,也只好这么死了。这数月的软禁反而是幸运,否则她该如何舍下她的三郎。

可她抬眸时对上了苏秉正的目光——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这是她第二回在黎哥儿面前死去了,他仿佛被她又杀了一回。他动不了,哭不了,他甚至发不出悲音,他眼睛里的城池早成废墟,竟还要再一度崩塌。

她忽然就想挣扎的活下去,不为了旁人,就只是为黎哥儿。她明白,这一回她真要死了,哪怕还有三郎在,他也再不能独活了。悲痛、焦虑、留恋,百般情感倏然涌入,她忽然就对死亡产生了莫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