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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客笑道:“真不想回去——今年冬供格外不堪用,那炭火点起来全是烟。又没御寒的物什,回去没得冻死人。”

杨珮是做了刻薄事还要留宽仁名的性格,最听不得人当面指责她。然而话却说得圆转,“总是有好年景,有坏年景。不独你一个人委屈。若都这么七挑八挑,当家人就没得做了。”

阿客也笑道:“可不是,有好年景,”她就伸手在熏笼上不徐不缓的烤了烤。那炭烧得匀,满室生馨,“也有坏年景。”

她语调平缓含笑,杨珮竟就羞恼起来,“什么人就配用什么东西,也是没办法的事!”

阿客淡淡道:“不过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什么人配,什么人不配,我却有不同的想法。”她再瞧了杨珮一眼,也不跟她相争,只文秀的笑起来,“便不耽误修仪出门了,这就告辞。”

外间的雪越发的大了,扯絮子一般纷纷而落。

阿客抬手去接那雪团,看它慢慢的化在手心里。便上了曲桥,大步往沉碧亭去了。

天地苍茫,这禁城里一草一木一亭一阁都被白雪覆盖了。只太液池碧绿如玉,烟蒸雾蒙。

步辇自麒麟殿过,忽在这大雪之中听见飘渺的琴音迢渡而来。那琴音低缓着,似有若无。不经意可闻,细索时却又消失不见。苏秉正一时竟以为自己悠然入梦。可他分明听见了,那是一曲《梅花落》。

……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1

他忽又记起那年大雪,早梅初绽。阿客披衣起身,满头青丝垂落。瘦弱得就像一朵秋花,寒风可折。却还是伸手推开了雕窗。外间雪光映着明月,恍作一片晨光,只瞧见天色黛黑,才知是被骗过了。

他怕她被寒风侵着,便抱了被子将她裹住,从后面抱紧。她久久立在窗前,寂静无声。

后来她便跟他说,“……黎哥儿,我怕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