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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道:“婕妤说,谢陛下过问,她不碍。又问三皇子近来可好。婢子瞧着,被淑妃欺侮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大半伤神,还是因为思念三皇子。”

苏秉正只漠然点了点头,道:“去吧。叫甘棠进来。”

苏秉正果真没太下周明艳的脸面,只命高平侯夫人进宫训斥她。

周明艳心中也懊悔,然而事情已然做下了。高平侯夫人越说她,她心里反而越不服气。只打眼望着殿外稀疏的枝叶,与庭院之上明朗的天空。

从入太子东宫,她与苏秉正之间就磕磕绊绊的。

她从来都容不下苏秉正身边旁的女人,苏秉正也不曾因她善妒与她决裂——他心心念念的就只有卢德音罢了,旁的女人是否哀怨寂寞,他并不放在心上。一个婕妤罢了,周明艳才不觉得自己惩治了卢佳音是什么大事。

她所愤恨的是,那一日麒麟殿里,苏秉正当众嘲笑她算“什么东西”,在她投怀送抱时挥手将她甩开。她本以为卢德音已死去,他该好好的看她一眼了。谁知他反而加倍的漠视、乃至厌弃她。

——人都埋了还让苏秉正牵肠挂肚,卢德音真是遗害不浅。

高平侯夫人还在苦口婆心,想要让她学王夕月,再不济就学萧雁娘,暂且为了大皇子安分的过日子。

周明艳左耳听进右耳出。她只瞧着窗外树枝上肥嘟嘟的雀子,忽然就想到自己初见苏秉正的那天。

那是她父亲的寿辰,嘉宾满座。她闻说灞上营“苏郎”来送寿礼,便偷偷溜去家中较场。阿兄和五陵少年们正在比试骑射,厌倦了较场的靶子,便去近郊柳林里驱逐飞鸟来射。苏秉正却不与他们的热闹,只静静的坐在一旁饮酒。忽然听闻啁啾鸟鸣,周明艳抬头去寻,便见柳树枝头一双黄莺儿在瑟缩。有人张弓去射,周明艳掩口惊呼。就见苏秉正踩着桌椅矮墙跳起,像书上说的白衣侠客般俊朗,轻巧的就攀上柳梢,将两只黄莺儿握在了手里,避开了飞箭。他坐在枝桠间,阳光斑驳落了满身,一扬手将黄莺儿放飞,望着它们远去天际。才笑道:“高平侯寿辰,今日便不杀生了吧。”他坐得高了,目光自然就扫了过来,瞧见周明艳,只一颔首。周明艳自知被发现了,满面泛红,却挪不动脚步。

那时起,她心里就有了这么个人。得知他已娶妻,消沉了多久。

可两年之后,她还是嫁给他。

她记得出嫁时父母的叮嘱,“太子妃对太子有恩,与寻常夫妻不同。需将她当小姑看待,沉住气,不可不敬。”

她记得新婚之日,旁人只拜舅姑。可她去宫中请安回来,还要跟着苏秉正去拜卢德音。那个时候卢德音瘦骨嶙峋,病卧在床。周明艳乍见她时吓了一跳。苏秉正执起她的手,对卢德音说,“……阿姊,她是周娘。”她便也本分的向她行妾礼。

那时苏秉正眼睛里有那么多缱绻绝望,欲语还休。可周明艳沉浸在得嫁良人的羞涩与欣喜里,竟真的信了,他只拿卢德音当阿姊。

她记得卢佳音送她的见面礼,是一对于阗白玉镯子,一枚鸽血红宝石项圈和一枚双鱼珮。于阗白玉之精温润丰腴,鸽血红宝石光华璀璨,以周明艳的见识,也知道是极难得的物件。只那枚双鱼珮虽也贵重,可周明艳妆奁中类似的物件不少,便不放在心上。苏秉正用于阗玉雕了枚一样的,悄悄给她换掉。周明艳只以为这是苏秉正对她的宠溺。直到她瞧见苏秉正独自一人摩挲着那双鱼佩,贴身配在胸口。

——那是卢德音家传的物件。纵然是他偷来的,也珍而重之的带着,万金不换。

越是想,周明艳心中便越是暗恨不已。

卢佳音算什么,不过仗着与卢德音有几分像罢了。卢德音才是在她和苏秉正之间真正的心魔。不将卢德音从苏秉正心中彻底剔除,只怕他便再不会回心转意。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高平侯夫人,“我只奇怪。陛下与卢德音情深至此,当日父亲为何还要将我送进东宫?如今到了这般地步,母亲再训导我,不觉得已太晚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也觉得进展太慢。本来想双更的,果真太超出我能力范围了

正文 31云开(八)

婚姻结两姓之好。尤其牵扯到君臣之间,种种利弊权衡,哪里是小儿辈间的喜好能决定的?将周明艳送入太子宫中,是高平侯一力决策,甚至连高平侯夫人都说不上话。高平侯夫人自小受的教导也极端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从未质疑过。骤然被周明艳问起自己的婚姻,脑中竟一时回转不过来。

“你父亲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