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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法巧合、自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仵作也说,小公子和门客身上伤痕很像是有特殊嗜好的嫖客虐杀妓|女的手法。男人和女人身子构造不同,刻意用一样的手法,不像是寻乐,倒像是寻仇、示众来了。时间也对得上。

蒲州府长松了一口气。

——平定淮西后不久,成德节度使便归顺了朝廷。天子嘉奖其德义,为他加官进爵。节度使也投桃报李,送儿子入京为质。结果人还没到长安呢,先惨死在蒲州。不论成德节度使是因此反叛……还是他不反,而是向朝廷讨要说法,蒲州府都得先被推出去挡枪。

可有了这套证词,一切就不同了。

作恶多端被寻仇而杀,怎么看都是咎由自取,是天理昭彰——成德府反了也罢,讨说法也罢,横竖是推不倒蒲州府头上了。

因此,哪管他们自己也觉着不可思议,蒲州府依旧要想尽办法把这套证词坐实。

但是他们若照本宣科拿“鬼神复仇”一说交代,不必说成德节度使那边不会买账,便到天子那儿,怕也会认为是他们为脱责而编造出来的谰言。

故而就将奉安观团团围住,将观里众人悉数捉拿去审问——务要找出一个摸得着、看得见的案犯来。

按说到堂上去一提审就该明白——观里全是女人,非老即幼。道恒、道迹两位道长倒是正当壮年,然而常年持斋茹素,一看就不是力能扛鼎的女汉子。不必说对付两个成年男子,就是对上街坊里的泼妇,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她们压根就没有犯案的能力。

道迹真人亦百般辩解。可蒲州府是怎么说的?

“还敢狡辩!你们这些道姑神婆不定会使什么邪术。再不速速招来,本官就要用刑了。”

不信鬼神,他却信邪术。

云秀不得不再吃一块儿饴糖提醒自己——现实世界确实糟糕透了,可若毁了它,便再无话本、诗歌、舞乐、霓裳、楼阁、饴糖、泥哨风车……以及聪明有趣、能创造出所有这一切的头脑存在了。这才能稍稍压制住心中怒火。

她正琢磨着该以何种模样现身时,便见大堂主簿手中毛笔飞了起来。

主簿恨懵,慌忙伸手去抓——没抓着,却惊扰了知府审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