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分坛发展得不错,教主在看到总坛这一穷二白,只剩下几间破屋子的模样时,才没当场呕红。不仅没呕红,他也没叫人修复总坛,而是独自在殿里漫步一圈,又下到地宫里挨个看了前代教主的棺椁和牌位,就着地宫里唯一一盏四十瓦灯泡,看了一夜轩辕家的族谱和魔教秘史。

着重看的,自然是他前世和他弟弟光晟的那一部分。看了书后,教主才真正体谅了光晟订下的这条教规,也明白了自己这个好弟弟在自己死后,为魔教做出了何等贡献。

每一代武林盟主不是隐世高人的弟子,就是名门大派的嫡系,他们能和魔教联姻,魔教的地位在武林之中就一代重似一代,再没人敢说魔教是出于蛮夷之地,也没人敢冒着得罪教主父族夫族的危险搞什么歼灭魔教的活动,江湖上多少数风浪,等闲也拍不到魔教头上。

就连皇上都要和外族联姻以换取边疆平安,他们魔教就凭着联姻省了多少刀光剑影、收了多少家财地产?哪一任教主的夫婿不是有家底的,他们的家产最后不都是由魔教的小教主继承的么?别的不说,就他现在这父亲独圣教主,当年犯的是反革命罪,最后不也轻轻地判了个聚众斗殴就算了,如今还当了缉私局局长?

裙带关系功不可没啊。

不过,也就因为有了这样的裙带关系,他们魔教近百来年几乎就洗成了白道,从上到下都没了多少御敌的经验,连造个反都不会了。教主又唏嘘一番,决定和威廉结婚之后,一定把孩子留在魔教养大,不能让他和那些外国黑道份子产生感情,以免以后到了该下黑手的时候还顾念情份,有损他们魔教的利益。

思虑了一宿,到天色大亮,左右使请他出去吃早点时,教主的心情已完全平静,对魔教总坛的状况也不多说什么,只说了说教养成孩子方面的问题。这方面还是左右使最有经验,教主才一提此事,他们就把附近最好的幼儿园到高中的传单都找了出来,还列了一份小孩子该学的才艺清单,从钢琴小提琴到古筝琵琶无奇不有,还附上了联系地址和电话,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怎么找得那么清楚的。

教主寻思着他们魔教也有点钱了,孩子将来就是出了国也是直接住到分坛,不用跟他似的卖艺赚钱,就把外国乐器部分都否了,打算让孩子将来学个古琴古筝琵琶箜篌笙箫竽笛什么的也就足够了。

吃罢了饭,教主就遣退众人,在山上练起了洗髓、易筋经。在外国时怕让人看见,教主都只能在屋里练功,难得如今回到了自家的地方,他终于可以在山林之中好好松松筋骨,顺便练练正派武功调养身心。

正练到气息匀停,五内俱平之时,不远处林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悉索之声,自山下向他而来。听声音便知,来者武功也是走他们魔教一路的,却不是他平时见惯的那些干部,行动时还有意避开他。教主假作不知,依旧练着他的易筋经,听着来人脚步停下,身子隐在一棵树后,这才缓缓收功,向着那人方向问道:“不知是哪位尊长回教?若有事要说,就请现面一见吧。”

那人气息微动,待了一会儿才从树后出来,露出一身蓝黑色制服来,衣着笔挺,气质出众,就是脸上显得有些过于严肃,看着让人不大想亲近。一看这身打扮,再看那人长得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教主就明白来的是什么人了。

这位独圣教主的事迹他听得太多,真人倒还是头一次见到,看着也有几分威严睿智,怎么就能把他们魔教搞成这副模样?他也没想太久,微微一笑,客气地说了句:“原来是父亲来了。山上没地方坐,有事还是到村里说吧。”

独圣教主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教里我也不回去了,你现在把魔教带得挺好,我都听说了。你也……辛苦了。我这回来没什么正事,就是看看你,还有就是省里来了几个国际刑警,说让帮忙查咱们教里的事。你父亲,就是你那个父亲正帮忙挡着呢,你出入时小心点,要进城的话就易个容……也没什么大事,有爹爹在,你安心在总坛住着就是了,等结婚那天,我再带你父亲看你来。”

说完之后,独圣教主抽身就走,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得出连脖子都红了。教主看了他这模样,对他的印象倒有些变化。这位教主莫不是早知道自己败了魔教家业,没脸回来才一直住在省里的?要真能这么想,倒也算得上知耻而后勇。

毕竟是自己的子孙,又是这个身体的父亲,血缘至亲之实无可抹煞,看着独圣教主萧索孤独的背影,教主也有一丝心酸,从背后叫了他一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