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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一日一夜可到的夙洲府,乘坐马车花费了整整两日才到达。车夫把两人放到夙洲城城门外,姜欣元除了讲好的酬劳外,又多给他一点赏钱,乐得他频频作揖,直赞他们大方。当贺文渊从马车上走下来,软著腿站在地面上时,他感动的都快跪地痛哭了:在马车上整整晃荡了两天,把他这身骨头都快晃悠散了,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在飘。在他身後慢一步下车的姜欣元却容光焕发,根本看不出在路上颠簸这麽久──一路上有免费又好用的人肉枕头,他休息的舒舒服服,真恨不得这段路无限延长。

夙洲城是溪南省首府,人口近八万,是华国南部有名的繁华城邦。这里风景独好,人杰地灵,历史上出过好几位拜相封侯的名人,更有数不胜数的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宝贵的诗篇。夙洲城气候适宜,春有百花,夏有蝉鸣,秋有清风,冬有小雪,一年四季日日有景,所以不论何时,这里都聚集著很多赏景游玩的游客,给这里注入了别样的活力。

因为游客多、本地居民也多,相应著商业也发达,绝对不是阳明县那种七八千人的小县城能够比的。贺文渊姜欣元两人从城门进入,穿过人潮汹涌的闹市区,一路上摩肩接踵,放眼望去人流如织。之前几次来夙洲府都是赶考,贺文渊都没有心思好好享受,现在有了空闲怎麽会放过?

只见这市场里,卖绢伞纸扇的、卖荷包香囊的、卖胭脂水粉的、卖笔墨字画的……真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卖不了。甚至在街口还有杂耍卖艺的,烧的通红的木棍被大汉一口吞进肚中,围观人群齐声惊呼,待得木棍从他嘴中抽出时早就熄火,只留青烟还在缓缓盘旋,那大汉丝毫损伤未见,大喝一声原地翻了个跟头。

众人叫好,贺文渊也跟著鼓掌鼓得手都疼了。好啦,他就是个没见识的乡下人,以前只听说夙洲城里繁华,却不知是这般热闹,看的他眼睛都移不开了。

他兴致勃勃的跟著大家一起鼓掌叫好,嚷嚷著让卖艺人“再来一个”。卖艺人没有应话,而是招手叫来旁边打扮的灰头土脸的男娃,让他手拿铜锣,一边敲著一边在人群面前走了一圈,讨要赏钱。一般这个时候,没钱打赏的人都速速离开,只有肯倾囊的人才会留在人群内围,贺文渊却不知这里的门道,还在那里傻傻站著,男娃的铜锣都伸到他面前了,他还没意识到这是在要钱呢。

男娃闷声又把铜锣往他面前探了探,轻声叫:“捧个钱场吧。”

“什麽?”贺文渊不知何意。围在旁边的其他观众却以为贺文渊是故意不肯出钱,想要白占便宜,一时间嗡嗡的议论声响起,皆是指责贺文渊好歹一个读书人,却要欺负这在街边卖艺的两父子。

站在他身後的姜欣元看不过去了,一手拿著几枚铜钱往铜锣里放,一手搂过贺文渊的肩膀把他带到了自己这边:“小兄弟对不住,我这朋友没看过卖艺,不懂规矩。”他这一带一搂,加之贺文渊本来就有些腿软,居然就这麽撞进了他怀里。姜欣元也不知怎麽回事,居然顺手搂住了贺文渊的後背……於是在这麽众目睽睽之下,俩个大男人严严实实的抱在了一起。贺文渊比姜欣元矮上半头,两人搂作一处时,贺文渊的鼻子刚好埋在姜欣元颈侧,呼吸间都能清楚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那股味道似有若无,有阳光的馨香,也有男人的体味。若让他用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即使他搜刮尽肚子里的墨汁恐怕也是不能的。

旁边一个围观的小姑娘叫了起来:“娘,为啥那两个叔叔这麽亲热啊?”

她娘捂住她的眼睛:“别瞎看,有伤风化。”

贺文渊:“……”

姜欣元:“……”

真是流年不利,刚踏入夙洲府地界,贺文渊这辈子的清名就毁了。他哪还好意思在人群中再丢人现眼,赶忙低著头拉著姜欣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跌跌撞撞的冲出人群,一口气跑到闹市旁边的小路上,生怕再晚一步就被别人的眼光给吃了。

姜欣元宽慰:“贺兄不必太放在心上,刚才一切只是意外而已。”

贺文渊瞪眼:“意外被人误认有断袖之癖?”

“也不一定是‘误认’呢。”

……等等啊姜欣元,这句话什麽意思他怎麽听不懂?贺文渊好想拉住姜欣元求个回答,可又怕自己问出口後,得到的答案自己接受不了。贺文渊从来不是个爽快人,这种慢刀子磨肉简直要了他命,可真让他一口气问清楚了,他又不敢。他觉得自己好似站在了姜欣元的底线旁边,只要跨出一步,就能真正进入姜欣元的内心,但偏偏他就是没这个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