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页

堂上堂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汇聚在抖如筛糠的胡大身上。肖行是愤恨、杨正是痛心、杨夫人是气恼、小柔是害怕、贺文渊是探究,只有姜欣元依旧四平八稳的端坐县衙老爷的座位之上,那叫一个不动如山。

都不用胡大主动认罪,所有人都知道谁才是这一切的主使者了。

姜欣元又唤人拿来了从胡大的供桌上搜到的那张小纸条,指著纸上的“出身贫苦,命本富贵。有星劫途,错失机缘”几个字让他解释是什麽意思,话里话外都怀疑这十几个字就是促使他下手的动机。

顶不住官老爷的威压,更顶不住周围拿著长板的衙役们的虎视眈眈,胡大跪趴在那里,哭著说出了他的作案动机。

概括起来就四个字。

──封、建、迷、信。

胡大做生意,不拜天不拜地,就拜财神爷,就信财神爷。而在财神爷的照拂下,他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小包子摊换成了大包子铺,在城里也买了宅子,但是他并不满足──凭什麽跟他一起来城里做工的杨正攀上了富家女,而他这个辛辛苦苦工作的人却要凭双手奋斗?心里不甘的他日日渴望一夜暴富,於是开始出入赌场,但是输得多、赢得少。就在某日他输的精光被赌场扔出来後,他被路边的一个卦摊摊主拦住了。

胡大已经记不得那摊主什麽模样,反正和一般的算命师无甚两样。那人穿著不知真假的道士服、身旁插著一个卦幡,似模似样的“算”出了胡大的一些生平,把胡大哄得一愣一愣。他榨干了胡大身上最後一两银子,然後扔给他一张卦签,那卦批上就是这十六个字。

胡大求他解卦,他道:“这签的意思是,你虽然出身不好,但本身是个富贵命。可惜你身旁有人挡了你的财路,从中截走了你的运势。”

他急了,接连求问是谁挡了他的路。

卦师一边急著收拾东西,一边随口说:“就你那些朋友,你一个个排查呗。……唉唉唉,别挡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家吃饭了。”

胡大回去越琢磨,越觉得卦签上指的是杨正:如果不是截了自己的财路,一个与自己出身相同、工作相同的普通男人,怎麽会得到富家女的青睐,一朝之间就变成了富户了呢?他心中又嫉妒又愤恨,但让他真做出什麽杀害朋友的事情,他又下不去手──於是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杨吴氏身上。他本来就很不喜欢脾气泼辣的杨吴氏,所以一狠心就决定除掉她,她死後,她娘家人肯定不会轻饶杨正,至少也要让他净身出户……他那一身肥肉抖的没了边际,说完话已经哭得满脸泪水。

堂上的贺文渊被他这番说辞雷到风中凌乱,转头看姜欣元脸色,发现他还是不露声色,像是早已猜测到事实真相。而堂下的杨正等人并没有觉得胡大的话有何漏洞。在这个时代,不论什麽事情,牵扯到“命”一字好像都有了凭据,即使是谋财害命也成了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在贺文渊还没被现代基佬附身之前,也曾拜过很多菩萨、去过很多寺庙,就为了保佑自己能够高中。但现在回忆起来,都成了摇头叹息的黑历史,毕竟一个人够不够刻苦、脑袋够不够灵光,依靠的都不是虚无缥缈的神仙,而是实实在在的努力。

胡大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又说自己当时是鬼迷心窍,才会对朋友老婆下手。可他的言语是那麽苍白无力,不论用多少眼泪包装,他曾经背信弃义痛下杀手的事情都不会改变。

贺文渊写好罪状书後,送到胡大面前让他签字画押,後又把他收入大牢。这种性质恶劣的杀人未遂案件不是他这个小小县官就能判罪的,还要往上递审,由上面的官员给胡大定罪,最後是死是活也不是他能管的了。

在这场审讯中,受伤害最大的无疑是老好人杨正。他从未想过自己最好的三个朋友中,有两个都是这般人品,一个偷自家东西、一个想杀自家人。眨眼间,好友三去其二,而剩下的肖行也贼眉鼠眼的打表妹小柔的主意。明明小时候亲密无间的几人,却因“富贵”二字走上了不同的路,真是造化弄人。

退堂後,浑浑噩噩的杨正甚至没有向姜欣元道谢,就这麽垂著头离开了。杨吴氏倒是礼数周全的跟姜欣元客套了几句,但姜欣元看她神色担忧,挥了挥手,让她赶快回家。

这场官司徒惹一身腥的肖行恢复的很快,转眼又缠上了小柔,死乞白赖非要把怀中的簪子送与她,让她接受自己的追求。小柔羞得满脸通红,左支右挡就是不肯收那个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