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夕艰难的抬起头。半晌,吐出两个字:“……我去!”

长生看了他一会儿,又道:“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走一趟楚州,来日我就免楚州一年钱粮。”淡淡一笑,“算上这趟,也至少有三年了。世事岂能两全?但求问心无愧。我可否用挣得楚州百姓安居乐业,换你一个不亏心?……”

秦夕终于走了。

临到抬腿,忽然对长生道:“还有一件事,差点忘了禀报殿下。就是——关于弄晴姑娘……”

“哦?”

“这个……属下以为,难得她一片诚心,人又老练机警,再加上天时地利,实在是现成的绝佳眼线。所以,所以,咱们离京前,属下大胆,擅自和她见了一面,还请殿下恕罪……”

长生微愣,旋即一笑:“你都先斩后奏了,这些场面话说两句就打住吧。”

听了这话,秦夕知道殿下没有真正反对,扯着脸皮龇龇牙,一眨眼,人已经没影了。

倪俭叫起来:“这偷儿,情场战场,两不耽误啊!殿下叫他去监视,他可好,居然监守自盗……”猛然觉悟这话有出卖兄弟之嫌,住口,讪讪的,“殿下……”

长生笑:“他眼光倒好。”带出点调侃的意思,“嗯,运气也不错。就看秦大侠手段如何了。”

庄令辰琢磨琢磨,道:“秦兄若真有这心思,不是坏事。”

倪俭摇头叹气:“那么厉害的女人,我可不敢惹……”

八月初,靖北王北征大军接近涿州东北边境,在距燕台关五百里的峪阳停驻,每日操练演习,不再前进。

莫思予让支沌捎来的那句“经营东北,须更往东北去”,长生和庄令辰商量几回,方针策略大体定下,却一直没找着合适的人。

自涿州再往东北,山岭河流纵横,号曰“青丘白水”,乃是郁闾族的势力范围。四百年前,北方柔然一族入主中土,不过一甲子,又被赶了回去。咸锡朝头两任皇帝雄才大略,直追到大漠草原深处。柔然族人一支东逃,一支西迁。东逃的这支,就是后来的郁闾族。辗转流徙中渐渐壮大,最近一百年里,陆续占下了大半个青丘,对富饶的涿州自然虎视眈眈。

至于西迁的敕勒族,运气则差得多。连逢天灾,屡遭吞并,几百年下来,早已散入西戎各部落,几乎杳无踪迹。

老莫的意思,应当好好借一借郁闾族的势力,争取在攻打涿州的战争中收得事半功倍之效。派人去和郁闾首领商谈结盟,内外夹击黄永参,并非什么复杂的事情。然而据说郁闾族在文化上远不如西戎开化,到哪里找一个通语言又有头脑的人来完成这项任务,却是个难题。

接到长生密令,符仲好不容易找出三个祖上属于敕勒一支的士兵。虽然年代久远,所幸各家族口耳相承的传统极强,几个士兵多少都会说点柔然语。只可惜审查一番,头脑均不够使,难当大任。

这么一耽搁,转眼就快到八月中。主帅还没着急,底下将士却忍不住了。

符仲这支部队,曾经跟随符杨东征,更在平定雍州饥民暴动中立下了赫赫功劳。哪怕是最普通的士兵,砍过的头颅也比在枚里绿洲吃过的蜜瓜还多。闹饥荒那两年,大伙儿宰了“两脚羊”果腹,人血人肉穿肠过,气质愈发凶狠。发作起来,那眼神脾气,一个个跟豺狼没什么两样。好不容易又有了烧杀掳掠的机会,却窝在这儿停滞不前,在头领们有意无意的放纵下,日益鼓噪不安。

长生看看八月中秋将至,按照西戎各族以往的传统,应举行大规模追月赛马活动。干脆传令下去,以百夫营为单位,自十五黄昏至晚上,全军追月赛马。除了酒肉犒劳将士,胜利者还将得到皇上赐给靖北王的“蛟髓弓”作为奖赏。

——暂时没法上战场,制造机会发泄发泄也不错。果然,消息传开,士兵们的注意力很快转移,日日苦练骑射,人人都想得到御赐名弓,一生荣耀。

倪俭的亲卫队与单祁的督粮队同样要参加比赛。二人摩拳擦掌,立志在比赛中为殿下挣脸面,显威风。中秋赛马分为两个部分:黄昏时的团体马术表演和晚上的跑马追月。前者主要展示各营团队实力,兼娱乐大众,后者则是军中最优秀的骑手之间的胜负较量,属于整个活动的压轴戏。

提前好几天就开始预选。最后倪队长率卫队闯入团体马术表演决赛,单将军手下两名百夫长取获得了争夺“蛟髓弓”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