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却是不管栾侍郎如何想,他一脸正气凛然道,“今天在御前,有愉亲王、闽王、寿王、蜀王、顺王、康王各路藩王,三位皇子,还有八位宗室国公,我说了宗室开销过大之事,建议陛下革除普通宗室子弟二十岁以上粮米开销!”
便是栾侍郎多年为官的定力,也悚然而惊,栾侍郎惊问,“当真?”
秦凤仪板正着脸,“我能拿这事说笑?”
栾侍郎倒吸一口凉气,将秦凤仪自头看到脚,再自脚看到头,脱口道,“你可不像这么以国事为重的人哪,你不是跟宗室好的穿一条裤子吗?”
“我是陛下的臣子,跟谁好跟谁不好,该说的我都会说,该做的我也都会做。我今日过来,就是想与卢尚书说一声,这雷我蹚了,这天我捅了。我之后果,实难预料,我与礼部,先时虽有摩擦,可说到底,咱们都是为了当差。礼部,管的就是仪司礼制。我之后,莫使正义蒙羞!这话,劳栾侍郎代我转与卢尚书吧!”秦凤仪并不如何慷慨陈词,但他的话,栾侍郎听的出,并不是虚言。秦凤仪说完就要起身告辞。
栾侍郎连忙拦了秦凤仪,“你等等。”拉秦凤仪坐下,栾侍郎一幅仙风道骨的好相貌,此时却是露出几丝烟火气的愁绪来,栾侍郎又打量了秦凤仪一回,叹口气,“叫人怎么说你好呢?一时好一时歹的,觉着你混账的时候,你又突然做了件人事。”
秦凤仪听这话直翻白眼,道,“我什么时候不做人事了?”
“行了,不与你吵这个,我比你爹年纪不小。”栾侍郎道,“好生等着,我去尚书大人那里替你通禀一声。”
秦凤仪应了。
栾侍郎直接把秦凤仪带来的户部资料带了过去,卢尚书看过后,亦不免震惊,却是较栾侍郎要镇定许多。卢尚书叹道,“民脂民膏,都养了这群蛀虫。”
“大人,这虽是在礼部,咱们还是要慎重些。”哪里好说宗室是蛀虫呢。虽然这就是事实!栾侍郎道,“真没想到,秦探花竟是在御前就把宗室开销过大的事说了。”
“他怎么突然就与宗室翻脸了?”
栾侍郎低声道,“大人,您说,是不是陛下的意思——”说着,栾侍郎示意的看了一眼这些户部数据。
卢尚书道,“宗室人口滋生过快,开销过多,陛下自然也是忧心的。何况,这些年,宗室也没什么出息子弟。瞧瞧宗室大比考得,文不成武不就,丢人现眼。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看卢尚书带着一丝蔑视点评了回宗室,栾侍郎道,“大人,依下官说,秦探花那里,还是见他一见吧。他这人,虽则年轻,胆量还是有的。此举,不是正中朝廷心意吗?”
想到秦凤仪,卢尚书喘了口气,道,“倘不是因着裁撤宗室开销的大事,我断不会见他!”卢尚书对秦凤仪的印象简直是坏到家了。
如此,栾侍郎便请了秦凤仪进去。
秦凤仪并不是请礼部如何助拳的,秦凤仪道,“这得罪人的事,我做已做了,尚书大人就莫再来招宗室恨了。我是想着,我一人之智到底不足。宗室弊端,大人这样的朝中老臣,见识深远,定比我知道的清楚。宗室这里,总要改一改的,再不改,以后朝廷的银子就都供应宗室怕还不够。这如何改,还得内阁与诸位大人快些拿出个方案来以定人心,也好堵宗室的嘴。”
卢尚书道,“我以为你多高明哪,就想出这主意来?”
“要是尚书大人有更高明的主意,倒是与我说一说,我也好学一学。”两人总之不对脾气,说着说着便又有些不对盘。
卢尚书闲闲道,“我干嘛要教你,就凭你先时总拆我台,不分好赖,不识好歹?”可是逮着机会,把秦凤仪一通的冷嘲热讽。
秦凤仪翻个白眼,“说吧说吧,反正我也快完了,趁我还活着,你赶紧多说几句,万一哪天我一闭眼,你就是说,我也听不着了,还不得憋坏了啊。”
卢尚书“呸呸呸”三声,深觉秦凤仪这话晦气,这是清流与宗室之争,关这姓秦的什么事啊!这姓秦的无非就是把事说出来了。当然,秦凤仪的确是把最招宗室恨的事儿给干了,但也说不到死上啊。卢尚书再不喜秦凤仪,他的身份他的品行,讽刺秦凤仪几句便已是出了口恶气,还没到诅咒秦凤仪短命的地步,这就太失身份了。卢尚书并不是这样的人,卢尚书道,“你比我和栾侍郎都年轻,你且活着呢,放心吧。”
卢尚书想了想,召秦凤仪近前,与他道,“就事论事,要不是这事关乎朝廷基业,我再不理会你这等糊涂东西的。就当我日行一善,指点你一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