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国公这等老辣之人,纵看不上大公主所为,也不会与些清流搅在一处,一面喝粥一面道,“我本武将,也不懂这些个事。”
郦老夫人亦道,“是啊,你放心,咱们都不是多嘴的人,何必在这时候说这些事呢。就是可惜了大公主。”
秦凤仪一派信心满满的模样,“这也不过是事出突然,大家觉着震惊,过了这一阵,京城每日无数新鲜事,谁还记得这一桩呢?再者,便是陛下如今恼怒,可说来——”秦凤仪压低声音,“大公主肚子里的,毕竟是皇家血脉。”
郦国公放下粥碗,道,“阿凤你这张嘴,在外可不能这样口无遮拦。”
“我就跟您二老说。”秦凤仪夹了个包子,叹道,“有时想想大公主,也可怜。女人日子要是过得好,像祖母您这样,夫妻和睦,儿孙满堂,谁会走到这一步呢?且这世间,男人三妻四妾没人说,女人一旦行止踏错,就人人喊打。”
郦国公感叹,“可惜当初景川手快,要知阿凤你这般仁义,我说什么也得招你做孙女婿啊。”这位竟然是觉着大公主偷人还情有可原的,这样的傻小子,咋没给自家先遇上哩~
“嘿嘿嘿,虽然您老抬举,可这是万万不能滴,我对我媳妇的忠心与爱意,一万年都不会变。”秦凤仪道。
郦国公夫妻都给他逗笑,郦老夫人还问他吃不吃得惯这饭菜,要不要添别个菜,秦凤仪道,“吃得惯,我可没少在祖母这里蹭吃蹭喝。那会儿刚来京城,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个,哪儿去哪儿嫌,就祖母不嫌我,我每回过来,您都留我吃饭。”
郦老夫人笑道,“那会儿就能瞧出,阿凤你是个一等一的有情义之人。”
秦凤仪眉眼开笑,赞道,“祖母您真是好眼光。”又是把人逗得一乐。
秦凤仪在国公府吃过饭,送老国公上朝,方辞了老夫人去了。他今日还要去宗人府走动一二,结果,倒是在宗人府扑了空。愉老亲王说的,张将军并不在宗人府。
秦凤仪神秘兮兮的同愉老亲王打听,“王爷知道张大哥被关在哪儿不?”
愉老亲王端起茶盏呷一口,道,“你打听这个做甚?”
秦凤仪从旁边果碟里拿了个桔子,一面细致剥了,一面道,“大公主落难,我媳妇担心的很,我自然得帮着打听一二。”
愉老亲王是宗室长辈,大公主之事,是宗室之事,他自不愿外臣插手。愉老亲王于是端起茶盏再吃了一口茶。
话说,要是个长眼的,看人家都两遭端茶送客了,还不麻溜儿的滚啊。看秦探花这俩大桃花眼生得也不小啊,怎么就能个瞎子似的对老王府的端茶送客熟视无睹呢。他非但像个瞎子一般没明白老王爷的意思,他把桔子瓣上的白丝都一条一条的剥干净,把个干干净净的桔子瓣递给愉老亲王,灿然一笑,“王爷,您吃。”
唉哟喂,这可真是戳了老王爷的心坎儿了。
想这愉老亲王,这是先帝嫡亲的弟弟,今上嫡亲的叔叔,一辈子,荣华富贵,样样不缺,唯一样憾事,膝下无子。求子多年无果的愉老亲王,眼瞅都是七十的人了,已是死了求子之心。但,老亲王一辈子无子,便对年轻的孩子格外喜爱。秦凤仪虽则是个瞎子,没啥眼力,但这样神仙玉人一般的相貌,还剥桔子给他吃。榆老亲王一下子便心软了,接了秦探花剥的桔子,放在嘴里,还挺甜。愉老亲王吃过桔子后,也不端茶送客了,与秦凤仪道,“陛下虽则对你另眼相待,但你为臣下,不好对宗室之事多嘴的。”
秦凤仪道,“倘能给大公主个公道,我自然不会多嘴。可我听说,有些个御史叽叽歪歪,尽说大公主的不是。倘没个为大公主张目之人,大公主就太可怜了。况大公主如今是双身子,正当是休养的时候,今朝廷对此事不依不饶,倘大公主有个好歹,叫陛下心里如何过意得去。”再递个桔子瓣上去。
愉老亲王叹道,“这个大公主,往日间瞧着也是个明白的,真不晓得如何做出这种糊涂事。”接过桔子瓣又吃了。
“能为什么,无非是日子过得不顺畅呗。”
“皇家公主,还要怎样顺畅?”愉老亲王肃容道,“既是受万民供养,自然要为万民表率。”
秦凤仪道,“有人管陛下叫圣人,可谁又真是圣人呢。便是孔圣,其家亦有三世出妻之事,况大公主她只是个女人。”
愉老亲王险叫秦凤仪这话给噎着,秦凤仪再递桔子瓣他老人家就不接了,沉了脸道,“那你就去翰林院同你们同窗师长们,好生讲一讲孔家三世出妻的典故。”
秦凤仪直接递到愉老亲王唇畔去,愉老亲王实在受不了这等殷勤,尤其是秦凤仪这张脸,真真是讨老人家的喜欢。愉老亲王便又吃了桔子,秦凤仪道,“他们都是榆木脑袋,我要敢说孔氏三世出妻,以后就甭想在翰林混啦。我跟我们掌院那里求了求情,求他不要在朝中说大公主之事,他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