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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腾地从床上起身,□□着身体向外飞奔,跑出客厅一把拉开公寓门,在外面门轴一侧对折的墙面摩挲一阵,失落地放下手。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爸爸”忘记自己了?她像游魂一样走回房间,再次趴到床上。腥臭味传进鼻腔。芳琦猛地起身捂嘴奔近卫生间,趴到马桶上狂吐。

……

芳琦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那样陌生。这个女人脸色苍白,黑蓝的眼影花了,口红残晕嘴周,像个鬼。自己终究也变得不人不鬼了……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轻一笑,擦掉残妆,又拧开一管口红为自己细心地涂上。血红的颜色,是那样艳丽。她想起一张略显冷淡的脸,但笑起来的时候双眼眯成月牙,十分可爱,那是个敢于反抗的姑娘。

自己已经没有自尊了,总还能为值得的人做点事。红唇生硬地翘起,镜中女人失去神采的双目配上微笑越显苦涩。芳琦走到客厅拿起电话拨号……

“你好。”电话那头是个温和的男声。

“……华先生,是我……安琪。”

那头声音微微一顿,“安同学?”

“听说您转行了,生意可好?”

“……安同学,你应该继续上学,本来上学就晚——”

“——您勿是也不教书了?”芳琦被自己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忙降下来,“对勿起华先生……”

华先生的声音有点低落,“没关系,是我不够了解学生,还屡次到你家去拜访……想必你父亲有他的道理,我也……无权干涉。”听到“父亲”这个称呼,芳琦的笑容愈发苍白,“我有事体要拜托您,听说您开了间公司,招不招人?我是最相信您的。”也只认得您一个可靠的人,芳琦把这半句咽下。

被芳琦安排中的于妮正坐在棚子外间床上啃鸡腿,不时瞥一眼身侧史行,又支起耳朵听外面动静,盼望风来赶快回来解救自己。史行秀气的眉毛紧皱着,自从看到于妮的伤就没松开过。他大口大口地啃着烧饼,仿佛在较劲似的。鸡腿他一个没动,于妮吃完一个他就递过一个。

于妮中午就在永安大楼吃过一顿好饭了,这好几天没吃过大荤的肠胃怎么受得了,她吃了三个就再也咽不下去了,弱弱地跟史行商量,“我吃不了了,你吃……留给风来行不行?”

“谁打的?”他翻来覆去就这一句,黑亮的眼睛瞪着于妮。没想到平日里温温吞吞的人生起气来还挺凶,于妮避开目光,坚守阵地,“说了自己摔的。”史行深呼吸让自己冷静,把最后一口烧饼囫囵嚼了吞下,掀开竹席出去。

于妮忙把鸡腿放回纸包,钻进布帘。总算放过自己了,她摸着脸颊,又有苦恼又甜蜜。她的脸比下午从医院出来更花了,是史行坚持给她又涂了一层药水。风来的声音穿透棚子缝隙传入于妮耳中,“怎么了老史,小两口吵架了?”于妮隔空呸了一下。

史行像个哲人一样抬头望月,还不忘纠正风来,“不要总叫我老史,我比你小好几岁。”

听着风来跟史行逗闷子,于妮躺倒床上,舒展着酸痛的肌肉。今天这一架可废了她老鼻子力气了,手伸到枕边触到一个硬纸状的东西。她拿起来借着月光一看,腾地坐起。

居然是市民证!她这才想起芳琦说要帮自己找工作,自己忘记告诉人家她没有市民证。没想到这就有了!是……史行?他怎么弄来的?于妮想出去问,又想到史行刨根问底的样子瞬间萎了。算了,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棚外,史行保持抬头望月的姿势已经很久了。风来蹲在地上吸烟,愣是从他身上瞧出几分读书人的神神叨叨。他吐出烟气:“你这是……要吟诗?”史行的脖子也有点酸了,他叹了口气也蹲下来,心里又气又心疼,声音闷闷的:“于妮让人打了。”

“哪孙子!”风来腾地起身,撸起袖子,“敢打风爷的妹子,活腻歪了!”

“她不肯说。”

“啥玩意?”风来转身要进棚子,“我问她去。”

史行拉住他,“算了,我问了一晚上了。他压低声音道:“我有办法找着那人,你跟不跟我干?”

“费那劲干嘛?问她不得了。”风来感觉手腕上一紧,转头对上史行黑亮的目光。他想了想回身蹲下,伸手要把抽了一半的香烟塞进史行嘴里,史行嫌弃躲开。风来翻了个白眼又把烟叼在嘴里,恨恨道:“干他的!”

清晨的阳光准时洒到棚户区,于妮比哪天醒得都要迟,是在孩子的大哭中醒来的。她睁开眼迷茫了一会,一动身上就传来剧烈的酸痛。她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来,医生不是说没大事么!于妮急切地想找盆水看看自己的脸肿不肿,毕竟今天还要面试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