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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医馆大开房门,说会免费发放医治疫病的汤药,并让医馆中的人沿街吆喝,许多因为买不到药而苦苦等待的人都蜂拥而至,一下子将医馆挤得水泄不通。

沈绾将暗影卫的牌子收起来,看了看一旁无所事事的刘六,感叹道:“先皇能集结你们这一群各显神通的人为他效力,其能可见一斑。”

“姑娘说的没错,暗影卫永远是一把锋利的刀。”

刘六抱着剑,说完之后却撇了撇嘴:“但是如果可以选择,谁又会愿意过那种滚刀口的生活呢?”

沈绾皱眉,扭过头看他,声音带了些冷意,口气不容置疑:“世事就是如此,很多时候没有选择。”

在这种世道还想独善其身,哪有那么简单。

她承认,暗影卫的确是一种很畸形的卫制,编入卫队的人从此便被烙上了印迹,生是暗影卫的人,死是暗影卫的鬼,生生世世都要被皇家的人牵制,能逃的掉便逃,逃不掉只能如此,这是一种无奈的宿命。

在这种卫制之下,想要维持一种平衡,除了影卫自己的忠心,剩下的便是上位者的手腕,手腕越狠辣,越能控制住他们,就像一开始她对待刘六一样,威逼利诱,恩威并重。

先皇留下的名册之上,散布在各地的暗影卫数不胜数,大家或隐于市,或隐于野,都各有各的去处。实际上,先皇当初遣散暗影卫已是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了,沈绾在收拢暗影卫的途中,的确发现许多人已经就此失踪,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这种人,除了想要逃脱暗影卫的宿命做普通人,剩下的就是在历史车轮的倾轧下尸骨无存。

沈绾觉得更多的反而是后者。

一人之渺小,武功再卓绝,面对疾病,贫苦,战乱,和吃人的苛政,也只能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他们在暗影卫这个名头下,其实能办成许多事,哪怕只是满足内心由于不平衡而生出的杀意。在很久之前,暗影卫一直是游离在法度之外的存在,持刀之人用刀杀人,杀得多了,到最后,也不知道真正快意的是持刀之人,还是那把刀了。

除了刘六,也未必不会有人甘愿为人效力,从处处受人压制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凌驾于世人之上,继续成为一把无往而不利的刀。

刘六脸上的肉颤了颤,似乎被沈绾这句话给震住了,半晌后他摸了摸鼻子,眼睛看向别处:“姑娘既然这么觉得,为何始终不戳破她的身份?”

知道刘六话有所指,沈绾只是轻声笑了笑,道:“等到她自己愿意承认的时候再戳破也不迟。”

“姑娘,如此行事,对我来说是不是有点不公平?我也宁愿躲着不出来,姑娘为何早早就来打搅我的生活?”刘六听到沈绾的回答非但没满意,还颇有些义愤填膺。

“自然是因为你更重要些了!”沈绾丢下这句话,转身去找殿下说事。

刘六本是愤愤不平的神情,听到这句话后一滞,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又傻兮兮地嘿嘿笑着,嘴里叨咕:“我莫非这么重要呢吗……”语气沾沾自喜。

医馆的人正是隶属于曾经的暗影卫,沈绾在途径洛水之时就已经和医馆的馆主互通了,只是没让他跟在身边,还命令他继续守在安郡,那时她只是想留一脉人时刻关注着元毅的一举一动而已,没想到现在有了新的用处。

馆主是个眉眼慈祥年过半百的老伯,平时总是笑眯了眼,脊背也有些佝偻,看起来很不起眼。

安静的屋子里,馆主拄着拐杖站在萧承衍身前,一改慈眉善目,神色很是郑重:“若不是殿下带了些药材过来,我们的医馆也难以为继。从昨日开始,城中大大小小的医馆药房药材库存都已见底,现在安郡人心惶惶,瘟疫却还在蔓延,恐怕元将军也是焦头烂额。”

萧承衍点了点头,半晌后问他:“没有向附近县府采买药材吗?”

馆主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用手杖敲了敲地板,道:“殿下有所不知,焦屿太守一直以来都和元将军作对,这次瘟疫过后,城外也不知散布了什么谣言,说安郡的瘟疫和别处的不同,染上即死,药石无医,自此后,周边县府便拒绝安郡人入城,更别提会运送药材。这焦屿的太守还很歹毒,让官兵将安郡团团围住,不论百姓怎么哭着喊着求药,就是不让通过,还让元将军尽快投降。”

萧承衍眸光凌厉,犹如射出了一道利箭。

担忧之事终究变成了现实,萧承衍放弃了那个选择,不代表别人也会为了人命抛弃这种一劳永逸的选择,焦屿太守什么都不做,便可以给元毅施压以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