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安娜听得瞠目结舌,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提问。

安妮微微一笑,杜丽的“八卦技能”正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安妮不敢表露太多,她的沉默反而符合了“痴痴傻傻”的人设。杜丽是她身边唯一一个家中没有人在庄园里工作的“菜鸟新人”,女佣们被医生嘱咐,要她们时不时与德·包尔小姐说话交谈,可最后只有杜丽一个人坚持了下来,每天不忘在睡前和她说庄园里的八卦——其他女仆乐得轻松,她们才不愿意全心全意照顾一个从不见好转的木头人,既然杜丽愿意,她们便顺水推舟,把难伺候的德·包尔小姐推给了杜丽。

某一天,德·包尔小姐忽然开口说话了,当凯瑟琳夫人满眼含泪地抱住她,许诺为她摘下星星和月亮时,她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杜丽成为她唯一的贴身女仆。

安妮无奈地蹲在雪地里,将身影躲藏在大立柱后,她的身边,乔治安娜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明亮的窗户里的舞厅。

“我还想再近一点。”乔治安娜一边说,一边意图朝窗户那边挪去,枯萎的玫瑰花枝在她的脚下发出了折断时清脆的响声。

安妮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警告道:“再往前就要被发现了!你难道希望把达西的舞会搞得一团乱?他们不会当面指责我们,但在背后一定会嘲笑我们的胆大和放肆。”

说实话安妮不在乎他们的评价,可前提是她才是为此负责的人。

乔治安娜不甘地摇了摇头,整个人趴在大立柱上,目不转睛。

十几个窗户齐齐地透过了明亮而温暖的黄色烛光,烛光在薄薄的积雪上反射出了银光。穿着各式服装的绅士和淑女们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灰黑色影子投射到了花园里枯萎的玫瑰藤上。

安妮被乔治安娜那句“我连哥哥在第一次单为他举办的社交舞会上,第一支舞和第一支舞的舞伴都看不到,实在是太伤心了”刺激地只好陪着她胡闹,一起躲在了舞厅外的花丛后,偷偷看里面的情形。

安妮对乔治安娜几乎有求必应,看着她在烛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故作忧愁地叹气,深感带娃真累。

索性等了没多久,客人们都已经聚集齐了,凯瑟琳夫人在达西的陪同下,在万众瞩目之中,缓缓走了进来。她今晚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长裙,手臂上缠绕着一条绛紫色的丝巾,显得又贵气、又年轻,全然不像一个再过几年就知天命的妇人。安妮透过窗户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愉悦和容光焕发,不由地感叹世事变迁。

谁能想到,三年前她刚刚住进这个身体时,罗辛斯庄园是如何的阴森诡谲?

绅士和淑女们友善地齐齐行了礼,动作轻快又优雅,达西也向他们微微点头示意。

墙边的乐手们很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自觉地将焦点让到庄园女主人的身上。

“女士们,先生们,非常感谢你们来参加我亲爱的外甥——费茨威廉·达西先生的成年舞会!”凯瑟琳夫人的声音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安妮敏锐地发现,母亲的眼角有些微红,“首先,让我们祝贺这位年轻的绅士,从今天开始,可以正式接替他父亲的权力和指责。”

众人配合地献上了掌声,安妮转过头,只见乔治安娜双目炯炯地看着她的哥哥,与有荣焉。

“我最爱的妹妹,达西的母亲——安妮·费茨威廉·达西——曾经嘱托我,要对我的外甥如同亲子般关照。我很愧疚、也很遗憾,没有尽好我的职责。”

“不,姨妈,您的困难、您对我和乔治安娜的关爱我都明白。”达西立刻接道,灰蓝色的眼睛真诚地凝视着凯瑟琳夫人。

凯瑟琳夫人一时说不出话,但她很快从惆怅、可惜等不安的心情中恢复了过来,转向那些等待她致辞的客人们,骄傲地向他们介绍这位优秀的外甥。众人好似没有注意到她片刻的失态,纷纷配合地献上了掌声,年轻的绅士甚至喊了几声助兴。淑女们听着凯瑟琳夫人对达西的夸赞,有的大胆地直视打量着,有的一不小心触及到他的视线就害羞地低下了头。

凯瑟琳夫人看着他们的反应,好似受到了鼓励,话不免地啰嗦了起来。从当年说到了今年,从国王的恩泽说到了佃户的友善。

正当她要为超出预期长度的致辞收尾时,那位高傲的公爵小姐忽然大声地“窃窃私语”了起来,和身边的女伴抱怨站得脚都麻了。

场内忽然一阵沉默。

即便是蹲在花园里的安妮也立刻察觉了不对,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乔治安娜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