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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凤阳府境内,四人走进一个镇子,市镇中家家户户都是空屋,竟连一个人影也无,所幸他们之前准备了不少gān粮,此时也不挑剔,只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吃了,喝上几口水便继续赶路。出了镇子后,但见沿途稻田尽皆gui裂,田中长满了荆棘败草,一片荒凉。走了一会,更是见路边卧着几具尸体,肚腹gān瘪,双颊深陷,一见便知是饿死了的。越走这类饿殍越多。

行到傍晚,到了一处树林,只见林中有白烟袅袅升起。张无忌以为遇着了人烟,实是高兴,只因这一路上都太过恐怖,卫璧和宋青书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杨不悔一直很害怕,气氛很压抑。

然而宋青书不动声色,卫璧倒是暗暗警戒了起来。几人继续前行,只见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围着一锅热气腾腾的沸汤,正在锅底添柴加火。两个汉子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见到四个衣着光鲜细皮嫩肉的公子小姐向他们走近,眼中都冒出了绿油油的光来。

杨不悔骇然地把头埋在了张无忌怀里,张无忌也被那眼神看得发毛,不禁后退了两步。

卫璧对这两个村汉用一副想吃人的眼神望着宋青书表示极度的不慡——即使此“吃”非彼“吃”,那也还是很不慡。

既然不慡那也不用忍,卫璧微微眯眼,冷声说道:“两位这是意欲何为?”

那两个村汉才不和他们咬文嚼字,直接就拿着尖刀扑将上来,嘴里还嗷嗷叫着:“有肉吃啦!”

卷二 心悦君兮君可知 豪杰

这些个饿了不知多少天的寻常村汉又如何能接近青书几人?尚在几步开外时,卫璧便冷哼一声,也不拔剑,直接套着剑鞘就将两人拍飞出去,倒在一边哼哼唧唧的。

张无忌走到锅边,探头到锅中一看,只见锅中上下翻滚,是些青草树皮,其中还夹杂着几块煮得快泛了黑的骨头——细细一瞧,竟像是人手的样子——张无忌大骇着退后几步说道:“你们竟然吃人!也不怕伤天害理?”

卫璧面沉如水,握着剑柄的手上都浮起了青筋,紧紧抿着唇,眼中漆黑一片。

宋青书心知卫璧这是真的难过了,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难受?尽管他们两人都只把这世界当作一个小说故事,算计人命、见死不救甚至是心狠手辣的事也都做了,但这时心里的沉重感却并不是矫情。因为一旦撇开那些江湖门派,侠客义士,传奇英雄,这里仍旧是华夏神州,而这些麻木失魂,饥饿将死,易子而食的人,也都是huáng皮肤黑眼睛,和他们血脉相连的炎huáng子孙。这是一个民族的悲哀,是历史的现实,并不是所谓的不同时空就可以阻隔的。

在真实的历史上,事实亦是一般的残酷。有元一朝,人分四等,即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其中第三等汉人,指淮河以北原金朝境内的汉、契丹、女真等族以及较晚被蒙古征服的、四川、云南人,东北的高丽人也是汉人。 而第四等南人,则指最后被元朝征服的原南宋境内各族。元法规定,杀蒙古人的偿命,杀色目人的罚八十两银币,而杀死一个汉人,只要缴一头毛驴的价钱就可以了。至于南人,奴隶而已,地位还比不上牲畜,每天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个。

也许直到此时此刻,卫璧才终于明白,所谓的得天下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享乐和成就感。无论这世界是真实也好虚假也罢,至少他在这里,便不愿意目睹这样的惨况,只要他还活着一日,便想创下一个太平盛世——如此即使他死后这世界消失无踪或是读档重来,至少他曾尽力而为,没有麻木不仁,便已无愧于心了。

那倒在地上的两人听到张无忌的喝问,依旧是麻木的模样,其中一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老子都有三个月没吃一粒米了,不吃人,还能吃牛吃羊么?”

宋青书一脸愤怒地开口说道:“还和这种人多说什么,他们根本不配做人,杀了便是。”

卫璧却摆了摆手,微有些无jg打采地说道:“算了,无益与他们计较,我们走吧。”

四人正待离开,却又有人声传来,张无忌往路那边看去,说道:“是简大爷、薛大爷。”进林来的共是五人,一个是崆峒派的简捷,另外是华山派的薛公远和他们的两个同门,这四个人都是张无忌给治好了的。最后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汉子,貌相威壮,额头奇阔,张无忌却未见过。简捷哼了一声,道:“张兄弟,你也在这里?这两人怎么了?”说着手指倒在地下的两名汉子,却只略略瞥了站在一旁的卫璧和宋青书一眼,大概将两人当成了没什么用的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