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确实没听清,但她自认听到了“多尔衮”三个字,就已经足够,当即笑道:“就这么点事儿,您召睿亲王回来解释一下不就好了?”

皇太极从沉思中反应过来,笑道:“没错啊,就是这样,还是兰儿最贴心。”

却不料海兰珠又说:“不过啊,这睿亲王立了这样多的大功劳,人傲气一点儿也是正常的,年轻气盛嘛,犯了错误不愿认也是有的,皇上您可别再为他生气了,这些事儿,气也气不来的……”

皇太极怔了怔,觉得这话实在不对,只说:“兰儿放心,朕知道该怎么做。”或许海兰珠真没别的意思。

然而海兰珠随即幽幽说道:“皇上这般圣明,朝堂上的事儿哪用得着我来烦心?只是……咱们的儿子还这么小,又生着病,不但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哥哥们,还有那样年轻骁勇的叔叔……”说着,她语气哽咽,眼中含泪地看向皇太极,动情道:“皇上一定会保护好我们母子的,是不是?”

一如海兰珠的预料,听完这话,皇太极的脸果然黑了,甚至连抱着她的双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可见是气得很了,海兰珠连忙安慰道:“才说的不生气呢,皇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已被打断:“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皇太极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这个问题。

海兰珠仍旧没有发觉,这怒气都是冲着她而来的,悠然笑道:“当然是臣妾自己想的,哪有什么人来教我?”

皇太极猛地推开海兰珠,厉声说道:“这样的话也是你该说的?!”

海兰珠被吓到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只因皇太极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的、宠溺的,何曾这样吓人?她双眼无神地喃喃道:“您不是说过,要把皇位传给咱们的儿子?您不也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八阿哥?我……我为什么不能说那样的话?”

皇太极微愕了片刻,这才深深地看向海兰珠,仿佛在悼念一块逝去的净土,良久才摇头叹道:“朕原以为你是不同的,却没想到……也许是我的错,我给了太多,这才让你变得贪婪……”说罢,再也不看海兰珠,就这么转身离去了。

皇上又在大半夜里离开了关雎宫,自个儿到御房里去坐了一夜!

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了?先是皇后惹恼了皇上,随即竟然连宸妃也惹恼了皇上……

独坐在房里的皇太极此时心很乱,在他心里从来都是善良柔弱的海兰珠竟说出了那样的话——那是什么意思?就是暗示他除掉多尔衮,好给他们的儿子铺路!皇太极心里一痛,随即是浓浓的担忧……是啊,他已经老了,可多尔衮还是那样的年轻出色,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无论是他的哪个儿子继位,都不可能容忍一个势力庞大的叔叔,那多尔衮岂不是……想到这里,皇太极终于下了一个决心。

因为昨晚的事,后宫人心纷乱,正议论不已,但就在此时,一道圣旨把所有人都给砸懵了。

“初发旨贺宸妃育子,曾以‘皇嗣’言八阿哥,仅‘皇室子嗣’之意,未有以其为嗣,立皇太子之意,谬其误矣,八阿哥非嫡非长,且尚在襁褓贤愚难辨,何以有此误?恐损八阿哥福祉,特以告天下。”

据说,宸妃听闻了这道圣旨,当即就面如死灰地昏倒了,侍女太医们手忙脚乱,可皇上竟没去看她一眼!这难道是说……宸妃海兰珠失宠了?!

便连皇后哲哲,本来还在为昨夜的事伤怀,却也被这个消息惊得什么都忘了,妃嫔们叽叽喳喳地塞满了清宁宫,但皇太极始终没给一句解释。

皇太极当然没空去后宫解释什么,因为就在今天,多尔衮终于到了盛京,随即入宫觐见。

崇政殿内,皇太极怔怔地看着多尔衮,直到他行完整套大礼,跪在地上摆出一副听候发落的样子时,皇太极才如梦方醒,连忙走过去扶起他来,感慨说道:“十四弟,你……瘦了,身体可还好?”

多尔衮心下冷笑,暗想“装,你就装吧”,嘴里回道:“臣弟很好,多谢皇上关心。”

皇太极仿佛有些失落,怅然说道:“你我之间,何须这般疏远……这里没有别人,你还是叫我四哥吧。”

多尔衮有些莫名其妙,这情形和他所想的大不相同——他本以为皇太极会像上辈子那样,先是不让他进京,让他在郊外搭帐篷,晾了他两三天,然后召集众亲贵大臣们一齐给他定罪……怎么这一次这么奇怪?多尔衮甚至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只得怔然说道:“四哥……弟弟做错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