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忽然生出一丝亲切感来。虽然燕王妃的真正出身跟她不同,是魏国公府正经高贵的千金大小姐,但燕王妃的过去便彷如她这种小门户出身的女子一样,是这高门贵妇圈子里笑话她们的污点。但她们却都是不甘心随便被人轻瞧了的人,努力做得足够好,不给那些人笑话的机会。

颜氏忙请燕王妃和谢氏等人进府饮茶,这话音刚落,马车上头传来声响。

颜氏正纳闷这王府的车夫怎生如此不识趣,在贵人们谈话的时候竟乱折腾出动静来。却在转眼间,竟看到有一清俊男人下了马车,戴翼善冠,身着赤色盘领四团金织蟠龙袍。

颜氏愣住了,差点没稳住自己失了仪态。这身衣裳所彰显的身份再明白不过,能跟燕王妃同乘一辆马车的王爷,除了燕王绝无可能是他人。

燕……燕王居然也来了!?

之前老夫人跟她交代的时候,可只说了魏国公夫人会同燕王妃和妙书姑娘同来,可并没有说王爷也会来。

这可是大不一样的事,若亲王亲自驾临,那自要谨慎招待,前院沐景春那边根本毫不知情,他一直都以为他今儿只招待几位年长的世伯和一些同龄的世家子弟便罢了。

再观这燕王爷的气势,果然不愧他丈夫所叙述的那般模样,真真是一位冷鸷沉稳的男子。那一双眼在看人的时候,完全不似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儿郎的眼神,没有年少轻狂,更无朝气蓬勃,暮霭沉沉,幽深仄人,像无底的深潭,平静却危险。

这世上怎么会有男人的眼睛可怕成这样?纵然她丈夫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数年,也不曾有过这样凶狠的气势。

不过她倒是听醉酒的丈夫偶然提及过,说燕王年少时可并非如今名声那般凶戾,他甚至曾因行事太过柔软,遭皇帝陛下几番训斥,以至于后来在某大臣被抄九族的时候,被强硬带去观刑,那之后才有了如今的性子。

“王爷今天正好无事,听说是贵府老夫人的寿辰,想道一声贺,便跟着一道来了。”

不管怎么样,没提前通知人家就突然多一个人造访,在礼节上略有缺失。不过燕王身份高,驾临就是尊荣,除了帝后没都资格论他失礼。徐青青如此讲,其实也就是客套一下,缓和一下燕王出场后造成的氛围尴尬又凝滞的问题。

颜氏此刻已经缓过神来,连忙惶恐地应承这是沐府的荣幸。

她一面赔笑地请诸位贵人进府,一面赶紧打眼色给贴身随从,令其快去传消息给沐景春,让他做好来迎接燕王的准备。听说大公子与燕王爷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那么由他来接待燕王,肯定能让人放心。

除却带路的家仆,徐青青与朱棣并肩走在最前,徐青青的左后侧则跟着谢氏和徐妙书。颜氏就在徐妙书身旁跟着一起。

行至半路,就见两鬓斑白的沐家老夫人沐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急急来迎,惶恐地向燕王夫妻行礼。

徐青青岂能让寿星老人家真下跪行大礼,忙上前搀扶,随和地笑让她不必客气。

跟在沐母身后众贵妇媳妇儿们见状,都不禁赞许燕王妃端方有容的仪态。传言八卦倒是听了不少,如今一见,方知都是子虚乌有。

再瞧她身侧的燕王爷,那一副清贵傲人之姿,哪像是能干出无媒苟合又在被迫无奈应下婚事的猥琐男人?可见只有这编故事的人,是个猥琐的。

两厢寒暄之后,移步花厅中落座。徐青青和朱棣地位最高,自然要坐上首位。谢氏和沐母地位次之,便分别坐在左右下首,之后就是几位有品级的诰命妇人按照级别高低依次坐好,小姐和媳妇儿们就在后侧站着。

沐母很高兴燕王会来,她的生辰能得燕王惦记,是再长脸不过的事。细论起来,燕王少时倒是常来沐府与景春一道玩耍,后来到十三四岁,就鲜少再来了。沐母还真有几年没这样近距离地见过燕王了。

如今人长得更高,也更清隽英俊了,就是性子变化有点大,却也正常,男孩子大了身份又是尊贵的亲王,自然要沉稳一些才妥当。

徐青青命人搬来珊瑚树,作为她和燕王对沐母贺寿之礼。

皇家人随便一出手,拿出的东西便皆非凡物,更何况徐青青这的寿礼还是有意挑选,当初本意就是为了给谢氏和徐妙书长脸的。虽然如今沐家非她所愿,但这东西既然准备了就得送出去。

沐母高兴极了,珊瑚为红,官员服色更以红为尊。而且她这个老婆子,越老就越喜欢颜色艳丽的物件。这礼物叫人喜欢不已,沐母连忙向燕王夫妻道谢。

特别是对燕王,沐母感激之情尤多,唠叨了两句回忆过往的话,还问燕王是否要再尝一尝府里的‘带骨鲍螺’。以前燕王来府上玩儿的时候,一定要点这道甜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