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知嫡庶有别,但也不曾见过这般明晃晃折辱,好在他已打定主意遁走,并不十分在意。

“少年本寒微,但若许流年,一朝云起时,便是龙门跃。”

布衣的小少年放下笔,双目微眯,喃喃自语。

午后阳光暖暖,映在他眼底竟是化不开的冰冷耀眼。

耳侧只闻风声际动,贾环抬眼,只见手下无意落了几张俊逸凌厉的字帖。

不紧不慢蒙上一层粗砺黄纸,抖抖索索扭出几行稚嫩丑陋的墨迹。

“环儿,吃饭了!就知道描!描!描!你认得吗?”赵姨娘一把推开里屋的门,手里作势要拧贾环耳朵。

贾环喏喏应了,赵姨娘就一边扯着他手臂往外走,一边给他掸灰。

王夫人给的自不是什么好纸,脆,糙,而易碎,一旦弄破了就是一头一脸的灰。按赵姨娘的说法,便是他那嫡兄房里得脸的丫头用的草纸,都比它精贵些。

前世的他便是最落魄之时,用的也是上好的素白宣呐,轻叹一声世事无常,搓搓指间的灰,贾环一笑而过。

今日是花朝节,府里都在给表小姐做生日,原本以赵姨娘好掐尖儿的性子,定是要去显显脸的,被贾环以病未好全,须得少见风给拦了。

“大厨房里头忙糟糟的,得亏我跟二丫头打了招呼,今天咱吃顿好的。”赵姨娘喜滋滋道。

外间的小桌上是难得丰盛的四菜一汤,一份素褶点金汤包,一碟红烩鹿肉丝,一碟鱼香炒年糕,一小盘白玉甜糕并一大碗茭白鸡丝豆腐羹。

贾环不着痕迹地皱眉,虽则这年中吃了不少清粥冷饭,却也没有想过这府里竟有给主子吃剩菜的。

这几样看似齐整,实则是一整道菜式被拆解后重新装的盘,如那半圆的白玉甜糕,便是从一道玉满金堂中缀边的角落卸下的,其中有一块甚至有沾了旁的菜式上的褐色酱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