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笑容纯粹而温柔,但是,一双墨色的深邃眼睛里,却仿佛含着无尽的落寞萧索之意,仿佛在他的眼中,所有的生机都已化为了枯萎,即使唇角含笑,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却只会沉浸在无尽的虚妄空旷之地,刹那间山河永寂……

玉天宝睁开眼睛,望着这个五官精致的少年,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和花满楼相识多年、十分熟悉的陆小凤则是看着那双眼睛呆呆的楞了一下,方才试探着轻声道:“你的眼睛……”

那个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明显的惊讶神色,轻轻开口道:“你看得出来?”

陆小凤迟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恍然见想起,面前这个拥有一双漆黑深眸的少年根本无法看到他的动作。

陆小凤张了张口,才想要解释,那个少年却已经了然的微笑道:“我自信行走说话间与常人并无不同,阁下的眼力令人佩服。”

听着这个少年被人戳破了目盲这一事之后,话语依旧温和而平静,原本已经想好了道歉词的陆小凤不由得松了口气,摆了摆手,微微笑道:“倒不是公子的举止有丝毫不妥,而是我恰好认识一个同样双目失明,但是,在不知道的陌生人面前,从来很少有人发现他的眼睛其实看不到的朋友。”

双目无法视物,平日里却依然行动如常,那人一身的武功定然非同一般,便是耳力也远超常人。

少年几乎是立刻对陆小凤口中的那个同样双目失明的朋友起了兴趣,依旧唇角微微含笑,言语间带着几分期待的说道:“若是有缘,真希望能与那人认识……”

说完,少年又微笑道:“佳客自海上远来,刚刚却未能亲自相迎,还望恕罪。”

玉天宝一手捂着自己又开始渐渐翻腾的胃,眉梢一扬,轻笑道:“公子此言差矣。我兄弟二人遭遇海难,在海水风浪中漂泊一夜,本已生存渺茫,今日能遇公子的船,承蒙搭救,对我兄弟二人无异于再生之喜,救命之恩,来日定然相报!”

陆小凤也笑道:“多谢公子搭救之恩。”

那少年含笑摇摇头,又客套了两句,便吩咐船上的人带他们两个去船舱里面的客房休息。

陆小凤又道:“还未请教公子名讳,此番恩德,自然铭记在心。”

那少年长揖一礼,声音温柔微笑道:“免贵姓原,草字随云。两位客气了,能为二位略效绵薄之力,实属在下之侥幸。”

陆小凤听了少年的名字,却稍稍怔了一下,想了想,轻声试探着问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公子和关中无争山庄的老庄主原东园是否认识?”

原随云微微含笑道:“正是家父。”

陆小凤的脸上,一点惊奇之色迅速闪过,而后,不等他继续说话,原随云已经又笑道:“早闻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在江湖中朋友众多,随云与陆大侠还是初次相见,却仿若相交已久一般,随云妄自揣度,听陆大侠言下之意,莫非与我父亲亦是旧识?”

海上遇难,却是碰到了忘年交的老来之子,又被其从海上相救,对于陆小凤来说,无疑也是一个意外之喜,当即便笑道:“我十五岁初出江湖之时,曾与原兄偶遇于太原之西,当时共饮美酒,岂不乐哉?彼时我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江湖晚辈,却与原兄因那一壶酒成了忘年之交。那壶酒喝完,当我离开太原之际,方才知晓原兄之高义!”

陆小凤说完,就连玉天宝的眼睛里都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旁边那些站着的随船之人,更是豁然间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愕的望着与老庄主原东园平辈论交的陆小凤。

原随云在怔了怔之后,言语间却是带上了几分晚辈般的谦和,彬彬有礼道:“随云此前并不知晓家父与陆大侠的交情,如此说来,陆大侠岂不也是随云的长辈?刚刚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至于略尽绵薄邀两位上船之事,随云实在是愧不敢当。”

正当陆小凤和原随云他们两个又要互相客套一番的时候,玉天宝突然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轻声笑道:“在下玉天宝,姑且冒昧几句。原公子,昔年原老庄主生性豁达,与陆小凤平辈相交,如今,我兄弟二人有幸得原公子搭救,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又岂是拘泥之人?原公子无需介怀上一辈之事,你我今日巧遇,便只谈今日之事,原公子直呼我与陆小凤两人之名便可。”

陆小凤自然是附和着玉天宝的说辞,然后,他们两人才在船上原家家丁的带领下,去了船舱里面的房间休息。

“那个原随云说话文绉绉的,感觉还真有点不习惯。”玉天宝到了房间里,便直接躺在了床上,把身体放平枕在枕头上,多少让他因为晕船而难受的感觉缓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