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错!”智清不等他说完便站了起来,一贯的温文尔雅不见了踪影,脸庞通红青筋暴起的低吼,“我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我是没机会的了!”

“你知道了?!”慧慈脸一下子白了,稳如洪钟的身形也不禁有些摇晃,“什么,什么时候”

“哼!”智清冷哼一声,往一边斜斜看去,仿佛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哽咽道,“我早就知您对待智达不凡,几年前也就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

“智清,你?!”慧慈嘴巴张张合合,花白的胡子不住的颤抖,似乎要说什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大错已经铸下,狡辩也是无用!”智清双眼赤红梗着脖子道,“师父要废了弟子的武功还是逐我出寺门,弟子,我,我也是别无二话。”说到最后,智清的声音低下去,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多年来慧慈对自己的悉心教导,一景景一幕幕都不是假的,顿时心如刀绞。可是,成王败寇!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他孤注一掷却被识破,还有什么可悔的?!

慧慈略略有些浑浊的双眼中似有水光闪过,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智清,自今日起,你便去后山思过,三年为期,三年后,你就只是智清,而不再是我的弟子啦。”

“是,师父。”智清浑身一震,终究还是颤抖着身子,俯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声师傅,怕就是此生最后一次了。

“你这就去吧。”慧慈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半开的窗子中刮进晚风,吹得他的袈裟飒飒作响,整个人越发的显得消瘦枯削。

智清咬咬牙,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湿着眼眶一步步退出去了。

智清一出院门就看见了不知在外面候了多久的智达,当下就收了哀色,冷笑一声:“智达,自此以后你可就是畅行无阻,恭喜,恭喜。”

智达一双虎目如利刃一般瞪着他,“我竟是第一天不用再看你的假笑,哼!当真难得。”

智清也不恼,径直往前走,边走边道:“我自是争不过你,师徒之份哪里比得上骨肉之情,哼你做什么?!”

一听他这话,本无动于衷的智达竟是一个箭步窜过来,死死地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智清使劲挣了几下没挣开,震惊于对方力气之大却还是忍不住讽刺挖苦,“说什么,你是聋子不成?!还是当我是傻子?!这事情你两人自以为掩藏的好,竟没你!”

智达目眦欲裂,提起钵口大的拳头恶狠狠的往犹自笑的扭曲的智清脸上凿了一下,然后就丢死鱼一样将他甩在地上,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竟是说不出的悲哀难过后悔可怜,种种种种交织在一起,让智清忍不住无名火起。

“下任主持好大的威风!现在就已经耐不住要同门相残了吗?!”智清也不出手,就这么冷嘲热讽,又想起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做慧慈的弟子,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啊,是了,贫僧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和尚,哪里还能和智达大师有同门之幸?!”

智达刚堪堪压下去的火又被他三言两语挑上来,恨不得冲过去将这张不知好歹的脸狠狠打烂,却又在下一刻生生忍住。

“怎的?什么时候性如烈火的智达师傅竟也转了性子了,嗯?”智清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一声声的挑衅起来。

“住口!”智达终于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拖远了些,牙齿咬得咯咯响才下决心一般开口道,“师父,我真是替师父不值!你真是混账!”

虽是在气头上,智清也是不容小觑,他并没有让智达拖着自己的思路走,马上就绕回来,“你也不必拿方丈来压我,有什么话只说就好,事到如今我还能违了你的愿么?”

智达松开手,仿佛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瞪他一眼,直起身来道:“我已决定,明日就下山修行去,归期未定。”

智清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你什么意思?!”

智达也不理他,径直越过他抬脚边走,徒留被这一消息震得回不过神来的智清在他身后大喊。

“智清,”智达还是停下来,头也不回道,“其实无论是你还是智信师兄,谁做主持都与我无关,我本就没那个心思。”

智清的喊声一滞,不过怀疑嗤笑的神情马上就盖过了刚浮上来的悔意,“你当这话能蒙我么?”

智达知他已是魔障,出不来了,所有的愤慨便也散了。摇摇头,缓步离去,遥遥的,丢过一句话飘过来:“智清,你脚底的痣,可还在?”

闻言,智清如逢雷击,面无人色,只口中喃喃:“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是如何知道的?!”

“不可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