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会儿工夫,那去请示弘昼的小太监已经回来了,气喘吁吁的朝吴扎库氏扎个千儿,有些为难的看看弘曕,似乎是难以出口。

“无妨,”弘曕微微一笑,似乎早有准备,“你说就是,想必五哥正生我的气吧。”

小太监紧张的吞吞口水,别别扭扭的学了弘昼的回话:“爷养了头猪还能宰了吃肉呢!那小混蛋,你就让他走!谁敢拦着爷就揭了他的皮!”学完了之后还心有余悸的瞥一眼弘曕,似乎是怕这位以喜怒无常任性妄为而出名的王爷迁怒于自己。

哪知弘曕竟是表情不变,即便是周围的人大惊失色也是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

饶是吴扎库氏也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步,歉意的笑笑,柔声安慰道,“六弟你别放在心上,你五哥也是一时情急,其实啊,他比谁都疼你呢,不然也不会一听你要走就发这样大的火。”

弘曕轻轻一笑,眼底难掩落寞,“我没事,五嫂,到底是我对不住你们,罢了,告辞,弘曕以后再来请罪。”说罢也不多留,竟是转身就走,小李子、剪柳、弄意几个也都匆匆朝吴扎库氏行了礼,紧跟在弘曕后面出去了。

“六弟,六弟!”吴扎库氏喊了几声,终究是没等到他回头,只得注视良久,叹气连连的转身找弘昼去了。

小李子回来的时候早已经备好了马车,这会儿一出大门便能看见。弘曕坐上去,透过轻轻起伏的窗帘,静静的看了夜幕下的和亲王府几眼,终究还是轻叹一声,颓然靠回柔软的靠背,“走吧。”

和亲王府门口高挂的大红灯笼随风微晃,明亮的烛光照亮了四周好大一片地方,然而却照不明有些人的心里。

车厢里面端的是奢华无比,入眼之处皆是价值千金的柔软皮毛,即便是在里面重重的摔一个大跟头也丝毫不会觉得疼。空间宽大,足够四个成年人并排躺开而丝毫不觉得拥挤。里面井然有序的安放了软榻,小几等物,还有许许多多的暗格。角落里面是固定好的精致香炉,里面正袅袅飘出缕缕淡香,衬得里面恍如仙境。

有安心凝神功效的熏香带着淡淡的甜味,这曾经是自己最爱的味道之一,可是现在,弘曕却觉得,心里、嘴里,甚至是眼睛里,都是那样的苦。

用力闭上眼睛,弘曕轻声道:“小李子。”

“爷。”

“回去之后就把这香换了吧。”

小李子也不管这是不是主子费尽千金才得来的古方,只要主子爷不喜欢了,那就是它不好了。“是。”

走了一段,小李子终于是咬咬牙,试探性的询问,“爷,您不高兴?”他总觉得,现在的主子,应该很想有个人说说话吧,虽然自己上不得台面,可是略能给主子解解闷儿也好啊,只求主子别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自己憋在心里,太医都说了,主子是心病!

“嗯?”弘曕仰头靠在软榻上,身体随着马车行进微微晃动,“爷怎么就不高兴了?告诉你,爷高兴得很,哥哥,嫂子,呵呵,嫂子,都对爷好得很,你说,小李子你说,爷能不高兴么?”

小李子搔搔脑袋,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总觉得,主子的笑声听起来特别特别苦,苦到连自己听了都觉得难受的紧。“爷,”小李子小心翼翼的朝车厢里道,“奴才笨,自然猜不到主子您的心思,可是,可是奴才就是觉得,觉得主子您不高兴,这笑起来也听的人怪难受的,”见里面一直沉默,弘曕并未出声阻止,小李子又舔舔嘴唇,多加一份勇气道,“爷,您心里要是不痛快的话,奴才给您讲个笑话儿吧,您要是嫌奴才嘴笨,拿奴才出出气也好啊,别总闷在心里,奴才难受。”

半晌,车里面才传出来弘曕略显苦涩的声音,音量低的几乎听不见,“是么,连你都瞧出来了?”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呵,倒是爷的火候不够了,罢罢罢,以后爷都真高兴也就是了。”

“爷!”小李子听着这话不像,恳求的声音都带了哭腔,真是恨不得自己能替主子遭了这份罪。

“行了,”弘曕低声喝道,“爷乏了,安静些。”

小李子张张嘴,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是。”

走着走着,小李子却是觉得有什么凉飕飕的东西打到脸上,再细看时却是有细碎的雪花自天空纷纷扬扬的落下来,不由得出声道,“爷,今冬的第一场雪!”

车里的弘曕微微睁了眼,抱紧了装满了热炭的手炉,却只觉得,冻彻骨髓的凉。

吴扎库氏回了屋,就见弘昼正直愣愣的立在窗口,也不知是在看着什么。

“爷。”

弘昼头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