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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钟瞧他那样子,便起了捉弄之心,非要往他身上靠,庄季书躲不过,便被他熏了一身味,倒是自己也闻不出了。

乡试九月十三才放榜,两人难得放松,便纷纷写了信回家报平安,然后庄季书便做主,引着秦钟在金陵城内游玩,顺便结交了几个同期的考生,这都是以后的人脉。

秦钟偶尔会接到戴榕送来的信,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尤其是午夜梦回,一觉醒来,发现梦中的人并不存在,他的枕边,似是少了些什么。

却没想到,某日一回薛府,天上竟掉下个林妹妹。

八月底,江南盐案发。

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密奏,两淮盐政由旬之每每奏请预提当年盐引,便令各大盐商每引多缴银三两,以备公用,上任五年来,共计收缴库银三十余万两,此银并不上缴国库,而是被其私藏。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追查。

端王在早朝上力请亲自查办此案,皇帝却点了保成侯的二儿子李越。李越如今四十三岁,乃是已逝皇后的幼弟,时任大理寺卿,负责掌握全国刑狱。

李越此人为人端方,平日里更是严守门户,早年因娶妻之事被逐出保成侯府,虽未除名,但与太子甚少接触,因此太子逼宫一事并未涉及到他。可他毕竟是太子的亲舅舅。一时间,立储的声音骤然减少,不少人在观测,皇帝是在下一盘怎样的棋?

李越当天晚上便领了身边亲信之人下了江南,几乎是同步,也有两拨人出了京,一同奔向了扬州。

一拨乃是端王府的人,一拨便是戴榕。

两者先是本着由旬之而去,想要在李越之前,拿到由旬之的账簿。可赶到之后,由旬之已然畏罪自杀账簿已然落入林如海手中,便转而奔向林如海。

林如海并非荣王一系人马,不过是庄季书将线索一步步放在了他面前,引他上钩。这个正直的臣子在近半年的查探之后,自己找出了答案,上书朝廷。

端王想灭口,戴榕却要护住他。

杭州离着扬州足足一千二百余里,两边人马皆是有备而来,各自带着备用马匹,一路马歇人不歇,相互交手不下四次,戴榕终是计胜一筹,让侯二拖住了那些人,自己先行赶到了扬州。

谁料林如海已然病入膏肓,家中还有从京中赶回的女儿林黛玉,以及她的表兄贾琏。戴榕偷偷潜入府中,瞧见便是父女相依的一幕。

那林如海四十如许,面容清瘦,怕是病的厉害,如今却是脸色蜡黄,两眼无神,戴榕到时,黛玉正端了药碗过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面容看不清楚,只觉得瘦的可怜,此时坐在床边道,“爹爹,药好了,起来喝了再睡吧。”

又有丫鬟扶了林如海起身,将枕头塞到他身后,让他靠着,黛玉方才拿着银匙一点点喂药,不时还拿着帕子替林如海擦擦嘴,待到药喝完了,林如海拒了送到嘴边的蜜饯,道,“且都下去,我与你说说话。”

黛玉听了如何不从,待到几个丫鬟婆子都下去了,方听林如海道,“为父怕是不行了。”

只这一句话,黛玉的眼泪便滴了下来,哭道,“爹爹何来此话?女儿瞧着这药吃着还好,爹爹脸色瞧着也比前几日好些。”

林如海却是爱怜的摸了摸黛玉的头,“都是拖些日子罢了。可怜我儿,自幼丧母,如今连爹爹也要先去,日后却要靠着外家过日了。”戴榕在房顶听着,都是些对黛玉日后生活的叮嘱,对于家财却是半分未提,他不由嗤笑,林家乃列侯之家,如今林如海又在这个肥缺上待了这么多年,攒下的银子,怕是要让贾家都弄了去。

过了约小半时辰,这番父女谈话才结束。戴榕瞧着黛玉走了,趁着婆子未进来之时,从后窗跳入了房内。林如海虽然病入膏肓,却是个聪明人,并未多吭声,反而打发了要进来的婆子。

戴榕心中奇怪,林如海却是一语道破,“你是贾攸的儿子吧!长得与他真像。”

戴榕脸上立时变了颜色,其实他这副长相,虽说长得像贾家人,但能一眼认出的还是少,毕竟贾攸去世多年,连张画像都没留下,贾府又刻意隐瞒。想着林如海曾与贾攸是同科,戴榕心中

那点点希望又冒了出来,试探道,“我姓戴。”

仅这一句,林如海竟然自己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戴榕,仔细地从他面上分辨,片刻之后,方才叹道,“是,你的眼睛长得像静雅公主。”

“你知道当年的事儿?”戴榕寻找当年真相多年,为的便是弄清楚,当年究竟是怎样的情势,能让公主不顾母子亲情如此厌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