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勉强笑了笑,迟疑开口,“赵姨奶奶好哄,可环三爷却不好糊弄。姑娘你还得小心应对才是。都说唯有真心才能换真心,你把之前那些个龌龊全都忘了吧。”

“他不真心待我,凭什么我真心待他?”探春扔掉筷子冷笑,环视这处处透着奢华的房间,又不甘不愿的叹息,“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实在对他喜欢不起来。罢,不就是做戏么,这有何难!为了锦绣前程,我暂且忍耐忍耐。”

贾环一行到得李纨院子时,李纨正生死不知的躺在地上,丫头婆子跑的跑,哭的哭,喊的喊,闹哄哄乱成一团。

贾兰手上握着一把三寸长的小刀,刀尖沾满血迹,头低垂着,呆看李纨青紫的脸庞,不知流泪更不知言语,额角破了个大洞,汩汩而出的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染红大半边衣襟。这是袭人为救宝玉用铜炉砸的,后来又遇上匆匆赶至的贾母,狠抽了几拐杖,若不是他跑得快,又正赶上前来找宝玉算账继而跟护短的贾母大吵起来的贾政,恐就不止受这一点伤而已,被当场押下去杖刑也是有的。

贾母眼中向来只有宝玉,旁的儿孙何曾入她的心?迎春被卖给中山狼,黛玉伤心亡故,探春无奈远嫁,她统统置之不理,唯独见不得宝玉受半点委屈,偏心偏的简直没边儿了。

仆役们还在添乱,丝毫也没想着给贾兰处理伤口,亦或把李纨抬到炕上去。贾环掀开门帘,冷声呵斥,“别喊了!都他娘的给老子滚出去!”

“呀,环三爷来了!”仆役们吓得面无人色,忙跪下请安,然后踉踉跄跄爬起来跑远。

贾环快走两步,去探李纨鼻息,却见呆滞中的贾兰忽然暴起,一刀扎向他手背。

“一边儿去,你母亲还没死呢!等死了你再替她守尸!”贾环劈手夺过小刀,一脚将他踹开,然后往李纨嘴里塞一颗黑色丸药,使人将她安置到榻上。丸药入口即化,不过片刻功夫,李纨青紫的脸庞慢慢转为红润,似有若无的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

“母亲!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吓死兰哥儿了!不管外人如何看你,兰哥儿永远不会嫌弃你,长大了还会好好孝顺你,替你挣个诰命回来。母亲你听见了吗?”贾兰这才回魂,扑到李纨身边嚎啕大哭。

就这会儿功夫,又有丫头来报,说四姑娘把头发绞了,扬言要出家。眼见事情越发闹得不可开交,赵姨娘心里火急火燎的,催促儿子赶紧把这事压下去。

贾环略安抚几句,留下她照看贾兰母子,拧眉往贾宝玉院里走。院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仆役,贾赦跟贾琏立在门口,冷眼看贾政与贾母争吵。

“你别拦着我,今日我非杀了这畜牲不可!”

“你敢!你若碰宝玉一根寒毛,我就上折子参你不慈不孝!”

“母亲,你究竟要护他到什么时候?他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都是你给纵的!”

“护到我死为止!有我在,谁也不能动宝玉!把宝玉害死好叫贾环那丧门星承袭家业,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的道理你懂不懂?你不懂我便上书,让皇上跟太子来教你……”

听到这里,贾赦讽刺的笑了,看向贾琏冷声开口,“没想到老太太也明白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的道理,我还真有些惊讶呢。也不知谁把荣禧堂让给次子,反把嫡长子逼到偏院安置。”

贾琏正准备附和几句,眼角余光瞥见款款而来的环三爷,忙迎上前笑道,“环哥儿,来得不巧,里面闹得正凶呢!我使人把他们拉开?”

“拉开作甚?”贾环往里瞅了一眼,见贾政脸红脖子粗,贾母暴跳如雷,贾宝玉缩在床上瑟瑟发抖,手臂裹了一圈白布,冷声道,“让他们吵。狗咬狗,一嘴毛,咱们这些‘人’就不要参合了。”

贾赦父子暗暗发笑,心道不愧是环哥儿,不但手段狠毒,嘴也够毒的!

“你,把府里的下人全叫到正厅去,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贾环环视四周,指着隐在人群中的林之孝命令。

林之孝虽然接替了赖大大总管的职务,但有环三爷坐镇,丝毫不敢猖狂,诚惶诚恐的应诺,佝偻着腰低垂着脑袋飞快退走。

围观的众人听见此言半点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正厅,奉上好茶跟糕点,不需三爷发话便乖乖跪下听训。

贾赦父子颠颠儿跟去。

听说是环三爷要训话,一众豪奴谁个敢拿乔,忙不迭的赶至正厅,扑通扑通接连跪下,个个面色煞白,心惊肉跳。

一杯茶见底,贾环徐徐开口,“今儿这事闹的大了,府里恐怕已经传遍了吧?”

众人纷纷磕头,不敢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