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苏图凑近十二阿哥和端郡王身旁,小声介绍。

克善似笑非笑的听着,并不说话,十二却偏头看向那苏图,满脸疑惑的问道:“听说在劫银案爆发之初,这方式周曾作为重大嫌犯被羁押,诸多疑点都集中在他身上,线索也在他身上断掉,他做的再好,却也不能抹杀他有嫌疑的事实,你们就不怕这是他的伪装么?”

那苏图笑笑,温声解释:“回十二阿哥,当初确实抓捕过这方式周,可将他所有家宅包括他购置的庄子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丝毫可疑。清查他做巡抚这几年的账目,不但没有问题,反倒清廉的很。民众得知消息,一片哗然,差点为此引起民变,咱们这才将他释放了。您想想,十万两银子那么庞大的体积,咱们掘地三尺愣是没找出半点影子,可见他真是清白的。”

十二听完,恍然的点头,可眼里的犹疑仍然没有减轻。

克善这时却突然开口,指着前方负责布施的那名中年人朝那苏图问道:“当初这案件便是由那苏图大人负责,那么大人必定很清楚方府的人员构成了?敢问这中年男子是谁?好似在方府权利很大的样子。”

那苏图顺着郡王的指尖看去,待看清楚后连忙答道:“这人便是方式周府上的大总管黄渤,专门负责替方式周接济灾民,如今在济南城内民望很高,人称‘黄菩萨’。说来,这方式周也有个雅号,人称‘方青天’。”

山东是那苏图治下,方式周是他的直隶下属,下属中出了这么号人物,他也颇觉欣慰。

克善瞥见他欣慰的神情,轻轻一笑,沉吟道:“黄菩萨?方青天?本郡王看未必。这方式周即已经尽数变卖家产,全府节衣缩食,这黄渤和一众侍卫们虽衣着简陋,可面色却红润健康,体格健壮,全无忍饥挨饿之相。刚才本郡王匆匆瞥一眼府门内的杂役,俱都如此面色,与这门外的苦难深重格格不入。且你观这黄渤看向灾民们的眼神,暗含轻蔑和鄙夷,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之态,这赈灾,怕也是沽名钓誉,乱人耳目之举。且,他刚刚出言威胁灾民,若不遵守秩序便倒掉这粥水,脸上表情极为严肃,显是真有这种想法,全无半点痛惜。他们方府如今哪儿来这么多银钱可供浪费?一府总管,应是方式周最为信任和亲近之人,他最为亲近和信任之人都是如此作态,他本人怕也好不到哪儿去。嫌疑洗脱?这事儿还有待商榷。”

克善话落,四下里静寂无声,众人不约而同,眼神灼灼的朝那黄渤看去,细细观察他一言一行,他做派中透出的不耐和虚伪越看越真,引得众人当即敛容沉思起来。

方式周的处境好似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窘迫。他既已经变卖了家产赈灾,这账册他们也是查过的,变卖家产一说是真,那么他从哪儿来银钱维持一府人过的这么滋润?从夏日一直接济到严冬,五万两白银尽数花用在赈灾上,根本不够维持他合府开销,这一点的确可疑。再者,上司挑选心腹,标准是极其严格的,首要一点便是这人的脾性要对了他路数,就黄渤这样披着仁善外皮的真小人也能得了方式周重用,那他本人岂不是也是如此?

那苏图想到这里,看向克善的眼神已从恭敬变成了微妙的崇敬,朝他拱手说道:“端郡王观察入微,剖毫析芒,见微知著,在下受教了。如此看来,这方式周不但可疑,还很有一套迷惑人心的功夫,得好生对他再调查一番。只是,上次吾等已经搜过他府上一次,没有找到丝毫证据,反倒差点引起民变,如今他声望日盛,调查他还需更加谨慎才好。那十万两白银当初没有找到,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当真离奇的紧!想来,几月过去,如今再寻,已是希望渺茫了。”

克善朝他略略颔首,语气淡然道:“方式周此人的确还需暗查一番。但并不是说时间越久,劫银便越难找到。恰恰相反,那批劫银凭空消失,必定是被人藏匿起来不敢动用了,如今风声已过,犯案之人必定放松了戒备,只要他们松懈了,必会露出破绽,露出破绽,咱们就有迹可查了。且,那批银两的去向,本郡王已经略略有了猜测,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查下去,抓住这幕后之人是早晚的事情。”

那苏图听见克善的几番分析,心里已是震撼难言,再听闻他已经猜到劫银下落,震撼即刻转为惊骇,禁不住失声问道:“哦?郡王已经猜到劫银下落?可否告知在下?”这批银子他找了足足半年,期间因毫无进展,多次受到皇上申饬,而这小郡王来此不到半日便能大胆的说出这番话来,且言语笃定,怎能叫他不惊骇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