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买了很多书,卡尔维诺博尔赫斯纳博科夫托马斯曼黑塞海明威菲茨杰拉德……甚至还有中国的余华莫言苏通格非,日本的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樋口一叶……不要三岛由纪夫,我不喜欢三岛由纪夫。为军国主义辩护的人。

这些书中的大部分都原封不动地待在架子上积灰,在有限的时间里和我静静对视。对我来说,好像光是这么静静看着它们,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才能再次握住和过去的联系,并再度鼓起勇气对自己说:我是林中月。

——□□上的消亡不是真正的死亡,观念上的才是。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早已死去。

只有当我戴上耳机听莫扎特、有一搭没一搭翻着这些上辈子其实也不大看的书的时候,生活才是生活,而不仅仅是“活着”。

有些时候斯夸罗会来公寓找我——当然是白天,我说过他们晚上是不可以留宿其他地方的——于是他会碰见处于生活状态下的我。这头傲鲛通常只对打打杀杀、大叫大喊发脾气、琢磨彭格列是不是又居心不良、怎么救出xanx这几件事感兴趣,最多再加上一个性,所以他起初对我的音乐和书都没兴趣。

后来,可能是碰见的次数多了,他不免好奇起来。我记得,当时我正坐在窗边看书,刚洗完澡所以穿着睡袍,赤脚踩在薄薄的地毯上,心想有钱真好啊可以租有暖气的房子。这个时候,他第一次凑过来,下巴搁在我肩上,盯着我手里的书。

那是余华的《活着》。中文版。原版。我的母语和前尘。

我记得他的头发带着一点沐浴露的香氛,那是属于我的味道;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我边上,那些水珠很快也将我的头发、脖子和浴袍弄湿了。还有,我记得,眼角余光里有他高挺的鼻梁和紧紧皱起来的眉毛。他瞪着我的书,那种嫌弃和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你在看什么鬼画符?”

“你让开,”我推他脑袋,“去吹头发。你把我衣服弄湿了。”

“你在看什么?”他很执拗地问,“这不是意大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