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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兄弟俩住的村子名为“春临”。春临村里人人都知道,姓罗的那对夫妇最是心善。

旁人家不要的瞎子小孩,他们捡回自家养大。各种吃穿用度,都与亲生的孩子一模一样。

大伙儿最初觉得不解,后来承认他们辛苦,再往后,就是酸溜溜地讲:“日后有他们享福的时候。”

长大了的小瞎子依然看不到东西,可人家脑子活络。年纪小小,就跑去村口的老大夫家里。初时只是蹲在一边看着,后面却慢慢记下了老大夫收拾药草、给人看病的本事。等人没了,才十岁出头的小瞎子成了春临村里的新大夫。人们有个头疼脑热,总要找他瞧瞧。

小瞎子也真有本事,他身体情况明摆在那里,注定没法和老大夫一样上山采药。可众人都是做惯了农活儿的,又怎么会操劳一个小孩儿去危险的地方摸爬?都是罗真告诉他们,有用的药草长什么样、大约在什么地方能寻到,他们自己去摘。摘到了,再回来找罗真炮制。

如此一来,罗真才一点儿岁数,就算是有了营生。

他不向村里人收钱,有那愿意的,病好之后拿一颗鸡蛋、一块馒头过来都是心意。不过,有外村乃至更远地方的人,就必须向他付诊费了。

也不多,一次不到一钱银子。靠着这个活计,他帮家里攒着送阿兄去镇子上学武艺的费用。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两年,阿兄也能靠身上功夫谋一份生计。

所有事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每个月,罗真最期待的就是罗问从镇上回来的日子。阿兄总会给他带各种礼物,或是他做工之后攒钱买下的药草图鉴,或是从镇中最大酒楼打包回来的八宝鸭子。还有一次,阿兄振奋地告诉他,他给罗真看中了一个储物袋。不过,得再攒攒才能买回来。

罗真和罗问一起期待。

期待来了罗真“木灵体”身份被人叫破、被他叫了十多年“爹娘”的中年夫妇被对方一刀砍死的时候。

罗真完全崩溃了。事后再想,他根本不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再有意识,已经是罗问背着他往山中跑的时候。

要不是罗真认出了山里一种和灵草很像,实际却是毒草的植物,以它为圈套拖住了那些追杀自己的修士,少年觉得,自己绝不可能在两年后坐在江岸边,听着水流涌动的动静,回想从前一切。

然而那些修士虽然被毒杀了,但人死之前,还是把发现木灵体的消息传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接连不断地躲藏、被发现……逃命、逃命,无穷无尽的逃命。

被抓的那一天到来时,比起绝望、沉重,罗真心头更多的是“结束了”的感觉。

他的命运就此画上句点,但阿兄可以不受牵累的继续生活下去。一年两年,他或许会沉浸在没有护住自己的痛苦当中。可时间长了,他总能看开。

可还是会害怕。

再也不会有人把他看做孩子、看做阿弟、看做年纪小小的“神医”了。对于那些抓了他的人而言,他仅仅是一个好用的、可以被卖出高价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