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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头埋在我颈间撒娇,说,“景明,你都没有带我见过你的朋友。”他说我不想你因为谈了恋爱就没有自己的社交,

于是我就带他去见了春和。春和眼中有一瞬间的错愕,转而笑起来,我总觉得那个微笑饱含欣慰,他说,“啊,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忙,原来谈恋爱了呀!”

我说这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说这话的时候,我心虚得既不敢看春和,也不敢看男朋友。我发觉我对春和的感情就像是尚未凉透的死灰,见了他,就总会忍不住复燃。那种感觉就好像喝了酒一样上头,让人晕乎乎的。

那晚我没怎么说话,倒是男友与春和相谈甚欢。两个月后,男友突然说要求别的城市发展,于是我们分了手。

他甚至省去了问我要不要跟他走这个环节,最后一箱行李打包寄走之后,我俩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他说,“景明,谈恋爱不要自欺欺人。”

我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辩白。他是个太过敏锐的人,他说我知道看自己喜欢的人眼神是什么样子的,景明你不知道吧,你看陈春和的眼神,就像我曾经、现在看你一样。他说可是你以后别这样了,不值得。

我的第二个男朋友是个南京人,比我小一岁。是夜,他留宿在我那儿。我枕在他胳膊上,两人的喘息还未平复,忽听得窗外一声遥远的闷雷,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

我翻身坐起,微微拉开些窗帘,发呆。我忽而就想起了南京,想起那个最初被变故砸懵了的暑假。南京的夏天是真的热,我们学校在那一年终于给宿舍装了空调,但从那个暑假起,我连空调费都得省着花。急火攻心,那年开学我常常在半夜惊醒,有时候醒来才发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落了雨,湿意暂时压过燥热,唰唰的雨声像是一支清凉的安慰剂,总让我觉得安慰。

春和有时候会被我动静惊醒,在老杜和大齐的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里,他一开始会小声问,怎么了景明?后来我惊醒次数多了,他也不问了,睡眼朦胧地低声念叨:没事啊景明,没事。

一晃,我都已经毕业这么久啦。

男友也跟着我爬起来。“看什么?”他的声音轻轻的,带着饕足的沙哑。

我说我以前在南京的时候,很喜欢下雨天。但是北方的雨和南京的雨一点都不一样,但我已经记不太清楚南京的雨天什么样了,你还记得吗?

他漫不经心地说“不记得,我都来京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记得。”一条手臂从我肋下穿过,反扣在我肩上。吻顺着脖颈后面细密地往下走,落在背上,“我听不出有什么区别,我不像你们文艺青年,多愁善感的,下个雨还能分出个子丑寅卯来。”他的身躯温度比我高很多,从背后贴着我,窸窸窣窣地蹭着,“你想回去看,就找时间一起回去嘛。”

他把我压在窗边,看上去像是想再来一次。窗台硌得我窜起一道冷汗,于是挣开他,说,“睡了睡了。”

后来我们也分了手。

你瞧,他们都曾爱我,珍视我,陪伴我,孩子似的争夺我的注意力,可是我已在经年的卑微暗恋中,变得不知何为光明正大的爱了。送走每一任男友我都觉得伤感,在分别的时候两人都眼眶湿润,我知道我错过了一个,又一个对我很好的人,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给他们,和面对春和时一样汹涌而浓烈的情感。

达不到那个份儿上的感情,还能叫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