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成霸总的小甜妻》
作者:这碗有点小
文案:
【排雷:文如其名,娇软弱受,不能接受的点叉哦】
宿洄有轻微社恐,遇人就害怕,却穿进人的一生中,最热闹的一天——原身的婚礼现场。
原身“被迫”嫁给手段凌厉、不苟言笑的冷面霸总,一路上跟一个人形木偶拜堂成亲。
宿洄穿来时,原身正被伴郎帮忙换上新郎西装。
周围的吵闹仿佛历劫的天雷响在耳边,宿洄害怕极了,十根细白的手指都在发抖,额头冒起冷汗。
好不容易熬到霸总老公家,趁着没人,宿洄一溜烟跑到阳台上躲起来。
结果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宿洄抬起头,蹲在地上看他的跛脚老公,颤抖的手指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喜糖递给郁怀白,眼睛都红了。
“吃糖吗?”宿洄都要哭了。
……
后来,人人都说高冷霸道的集团郁总多了一个心尖宠,含在心窝窝里都怕化了,走哪都带着,谁都碰不得。
郁怀白握紧宿洄的细手,一向冷峻的眉眼露出笑意:“我们家洄洄胆子小,离不开我。”
宿洄攥紧他的衣角,拼命点头,安全感爆棚。
再后来,宿洄听到洄洄这两个字就害怕。
他小心翼翼勾起男人的手指,声音小小的,咬了下嘴唇:“你晚上能轻点吗?”
男人哑着嗓子:“我尽量。”
宿洄嘴一撇,又要哭了。
社恐受&跛脚攻,真跛脚,后期也不会好。
感谢支持。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穿书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宿洄,郁怀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社恐受&跛脚攻
立意: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第01章 第1章
“什么?他不想结婚了?胡闹!宿铖,你多带几个人,绑,也要把宿晨绑到婚车上!”
随着宿老爷子一声令下,宿铖赶紧叫上好几个保镖,一起前往新郎官的房间。
穿过花团锦簇的走廊,一直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房门上贴着一个大红喜字。
宿铖不耐烦地对着房门哐哐踹了好几脚,连带着那张没贴稳的喜字都跟着晃了好几下:“宿晨,开门!”
房间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朵小红花的新郎官正脸色苍白地蹲在桌子底下,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下嘴唇被他自己咬得发白,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
半小时前,宿洄穿书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宿晨,是一本商战小说《商场风云》里的炮灰反派。小说中,男主郁怀白在最落魄的时候曾被宿家老爷子宿文宫施舍一块饼,郁怀白功成名就后,宿家借着这块饼的名义,要求郁怀白迎娶宿家唯一一个还没结婚的孙子宿晨,以此实现两家联姻。
事实上,与其说是联姻,倒不如说是宿家的单方面高攀。
此时的郁怀白在整个滨海市只手遮天,郁氏集团的产业遍布整个华国,而宿家已经沦落到在南郊和不知名小公司,争夺仅存的那点下沉市场的地步,只能说宿家祖上阔过。
一块饼,就想换取一场豪门婚约,所有人都说宿文宫在痴人说梦。然而谁都没想到,晚宴上的郁怀白只是稍作思考,就点头答应了,而且还真的花了大价钱,认真筹备了这场世纪婚礼。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结婚那天,郁怀白突然腿疾犯了,没有办法出席婚礼,只能用一个跟他等高的人形木偶,代替他和宿晨走完婚礼流程。
所有人都深感遗憾,只有看过书的宿洄知道,那个木偶是一个警告,更是一个进攻的信号。
这几年,宿家明里暗里没少给郁怀白使绊子,郁怀白看在那块饼的份上,都没跟宿家计较,甚至还对宿家多加照顾。
这次宿家以联姻为由,实则往他身边安插卧底,想伺机窃取商业机密的事,郁怀白也都清楚。
这场盛大的、给足了宿家面子的婚礼,是郁怀白对宿家那块饼最后的报答。从此以后,郁怀白跟宿家,只有仇,没有恩。
先报恩,后报仇,是郁怀白的一贯作风。
于是婚后的第二天,郁怀白就跟宿家翻脸了,开始了对宿家单方面的碾压。
第三天,宿家就破产了。
同一天,卧底身份暴露的宿晨恼羞成怒,卸掉弱小可怜的小白花伪装,换上一脸凶狠表情,开车想把郁怀白撞死,结果车技不精,自己坠崖身亡了。
想到这,一颗晶莹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掉落,宿洄没忍住,嘴巴委屈地扁成一条线:
他哪里会做卧底啊,他本来就有轻微社恐,刚穿来时,正好赶上伴郎帮他换上新郎西装,当时屋里那么多人,他没吓得晕过去,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按照剧情,他后天就要死了。
宿洄悲从中来,眼眶里又滚落下来两颗泪珠。还有一颗眼泪挂在眼角将掉不掉,门外的踹门声停顿两秒,再次骤然响起,声响比之前还要猛烈,吓得宿洄身体一颤,那颗眼泪迅速从眼角坠落,径直砸到地面上。
“宿晨,我他妈再给你三秒钟,你再不过来开门,我踹门进去!一,二……”
房门打开了。
“你他妈搞什么东西啊?”门外西装革履,样貌俊朗,正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青年,正是宿晨的堂兄,宿铖。
宿铖刚要破口大骂,突然看到宿晨这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模样,顿时笑出了声:“你他妈,有必要这么敬业吗?”
小说中,宿晨一直装作胆小怕事、弱小可怜的模样,甚至跟郁怀白结婚,都是“被逼迫的”,目的就是为了假装柔弱,让郁怀白觉得他没有威胁,是个废物,这样他才能更好地接近郁怀白,盗取商业机密。
宿铖大手一挥,催促道:“差不多得了,赶紧上车,老爷子都等着急了。”
宿洄却站着没动,低头看地面,声音都在发颤:“我、我不结婚。”
“什么?”一股阴鸷的气息浮上纨绔子弟英俊的脸庞,宿铖沉下眼眸,音色阴沉,“你再说一遍?”
跟陌生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宿洄呼吸沉重,有点喘不过来气,他后退两步,依旧低头看地面,脸色惨白如纸,冷汗直落:“我想好了,我不做你们的卧底,我不跟郁怀白结婚。”
宿铖紧紧盯着他,几秒钟后,悠然点了支烟,笑着吐出一口烟圈:“你这演技,大有进步啊,连我都给骗了,蒙骗郁怀白,肯定不在话下。”
宿铖语气里满是赞赏和夸赞。
宿洄:???
他没有在演戏啊!!!
宿洄抬起头,试图解释:“我没有演戏,我真的不想结婚……”
他话还没说完,肩膀上突然落下一只手,宿洄顿时身体僵硬,不敢动。
宿铖语重心长地捏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也挺不容易的。保持好状态,我相信,你一定能把郁怀白骗得团团转。”
说完宿铖又笑着鼓励他:“等任务完成后,我送你去好莱坞,让你当大明星!你演技这么好,肯定能拿奥斯卡!”
宿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宿洄却没听清。
脑子里嗡嗡直响,乱成一团。
宿洄有轻微社恐,最害怕跟别人有肢体接触。
这下他牙关都在轻颤。
上下两排牙齿紧紧抵在一起,宿洄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手拿开。”
眼前的新郎官呼吸急促,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宿铖狐疑地抬起手,随即恍然大悟:“我懂了,你这叫入戏。保持住,我就不干扰你了,赶紧上车吧。”
宿洄:……
宿铖带了好几个保镖,宿洄没有拒绝的余地。
-
下午五点,清河庄园。
下车前,宿铖悄悄把一个纽扣大小的微型摄像头贴到宿洄的西装内侧,小声叮嘱:“这是特殊处理过的,等下安检查不出来。找个机会,把摄像头贴到书房去……嘶,你里面衣服怎么这么湿啊?”
宿洄白着脸摇头。
一整天吵闹的婚礼流程,已经把他吓得里面衣服全湿透了。
好在,现在已经完全结束了。
清河庄园安保严格,进门前,需要先过安检。
安检仪在衣服口袋处滴滴作响。
保安冷着脸问:“这是什么?”
宿洄赶忙把口袋里的喜糖拿出来。
保安冷声道:“里面呢?”
宿洄一愣,突然想起来下车前宿铖好像在他衣服内侧贴了个什么东西,还说安检查不出来。
他当时太紧张了,没听清。
宿洄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要是被查出来,只怕他还没进门,就得被郁怀白大卸八块。
宿洄再次紧张到额头冒冷汗:
怎么办?拿出来当面吃了行不行?
他正踌躇着,不远处管家一个眼神,保安放他进来了。
接着就是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郁怀白卧室。
管家大叔彬彬有礼,态度谦和:“这里,就是您和郁先生的新房。”
宿洄低着头,十分拘谨:“谢谢。”
房门打开后,宿洄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溜烟跑到阳台上躲了起来。
经验丰富的老管家:“呃……您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请叫我。”
阳台上,一个晾衣杆冲管家晃了晃,算是回应。
很快,外面响起房门关闭的声音,宿洄这才长舒一口气。
终于安静了。
他蹲在地上,掀起自己的西装衣角,找到那颗贴在自己衣服内侧的微型摄像头。
什么啊,假冒伪劣,还说检查不出来呢,骗子。
宿洄愤恨地把摄像头踩成碎渣,扔进垃圾桶,然后坐在地上,默默思考以后该怎么做。
不一会儿,宿洄坐着头一歪,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一轮皎白圆月升到空中,窗外远远传来蝉鸣的声音。
宿洄被房门打开的声音吵醒,顿时睡意全无。
来人在房门口站了几秒,然后一步步向阳台走来。
这人腿有残疾,走起路来声音一脚轻一脚重,深浅不一,说得直白点,是个跛子。
是郁怀白!
宿洄猛然睁大眼睛,立刻蹲到阳台角落,头埋在膝盖上,不敢抬头。
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郁怀白走得极慢,一下接一下的脚步声如催命符一般,足足响了好几十秒,才停在宿洄面前,距离宿洄仅有一步之遥。
整整好几分钟,郁怀白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宿洄还是莫名感受到来自头顶的威压。
终于,他忍不住了,他缓缓抬起头,跟郁怀白冰冷严苛的目光撞个正着。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眉毛浓黑,眉眼冷峻,脸部轮廓十分冷硬,看着就很不近人情。
郁怀白如同一块高山冷铁站在他面前,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气息。
郁怀白是有些倨傲的,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宿洄,头都没低一下,只有眸光往下垂着,审视着他。
这人要是放在古代,妥妥是个高傲、目中无人的暴君!
事实上,书里的郁怀白也的确脾气不好,即便在商场沉浮,也很少有虚与委蛇的时候,就算参加宴会,也始终冷着一张脸。真到不得不出去应酬的时候,都是公司副总代为处理。
宿洄本来就胆小,此刻被这么凶狠的人盯着,更是怕得厉害。
慌乱中,宿洄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喜糖递给郁怀白。
“吃糖吗?”宿洄声音沙哑,看着都要哭了。
原本想冷嘲宿晨演技有进步的郁怀白:……
这套路,没怎么见过。
第02章 第2章
郁怀白之前见过宿晨。
十八岁的少年总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唯唯诺诺地站在那里,都不敢抬头看他。唯一一次鼓足勇气抬头瞪他一眼,还是为了表达对两人婚约的不满。
然而,这些都是伪装。
郁怀白混迹商场多年,一眼就能看穿宿晨柔弱外表下,藏在眼角眉梢的精明和算计。
那天晚宴,他甚至半开玩笑地说:“既然宿晨不愿意,那这场婚约还是作罢吧。”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刚才还在装柔弱的少年瞬间慌了,暗中给宿文宫递去好几个眼神,手指焦躁地小幅度扣挠桌布。
很快,为防止郁怀白真的后悔,宿晨干咳一声,勉强表示同意:“我听我爷爷的。”
郁怀白语气平淡:“不用勉强。”
宿晨揪紧桌布:“不勉强。”
说完他烦躁地撇了下嘴,看向桌面菜肴的眼神难掩对郁怀白的厌恶和憎恨。
郁怀白收回视线,喝了一口红酒,心想演技真差。
然而现在这个宿晨,蹲在地上看他的眼神纯净如水,干净得不掺染任何杂质,美好得仿佛能净化一切。
少年一身西装,脸色苍白,眼圈微红,眼眶里水汪汪的,蓄满一层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几缕黑色发梢被冷汗打湿了,可怜兮兮地贴在额角。
细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颗喜糖递给他,手指微微发颤。
“很甜的。”少年声音小小的,尾音软糯,似乎在讨好。
郁怀白终于低头看他,难得心软了一下。
仅仅只是一下。
他没有拿那颗喜糖,而是冷冰冰地开口:“以后家里有不懂的地方,问管家,别来烦我。”
男人声音低沉,富有磁性,重音放在最后四个字上。
宿洄忙不迭点头,把手收了回来。
旁边的垃圾桶里,被碾碎的黑色塑料壳底下正隐约透着红光。
郁怀白转身进屋,摁下座机上的管家电话:“过来收拾一下。”
“好的。”管家赶忙答应。
不一会儿,一个女佣敲门进来,把宿洄踩碎扔在垃圾桶里的微型摄像头,连着垃圾袋一起提走。
女佣走后,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屋里只有宿洄和郁怀白两个人。
宿洄扶着墙壁站起来,揉揉蹲到酸麻的小腿,自己把口袋里仅剩的那颗喜糖拆开吃了。
从下午五点到现在,他还没吃晚饭呢,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好饿。
郁怀白穿着一身正装,正对着镜子解领带,眼角余光瞥见阳台上的新郎自己把那颗糖吃了,白嫩的脸颊不时被顶出弧度,跟仓鼠一样。
莫名觉得心情还不错,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郁怀白把外套脱掉,修长的手指解开衬衫最上面那两颗扣子,语气冰冷,用命令一样的口吻说:“先吃饭。”
-
一桌丰盛的晚餐,炒了好几盘菜,没一样是宿洄爱吃的。
好在宿洄不挑,再难吃的东西,只要能充饥,他都能下咽。
少年皮肤白皙,身材瘦弱,身体被包裹在黑色西装里,显得衣服有些宽大。
他拿着筷子一直低头吃饭,眼睛清澈明亮,鼻梁高挺,鼻尖上还有一颗小痣。嘴唇嫣红小巧,上嘴唇还有一颗小小的唇珠。
是个美人胚子,宿文宫的确有眼光。
郁怀白抬头示意一下管家,聪明的管家立刻把桌面上的其他菜往宿洄那边移动。
宿洄一落座,就坐在了餐桌的对角线上,离郁怀白远远的,只低头吃自己面前的那道菜。
别的菜他也够不到,太远了。
眼见管家帮他把菜移了过来,宿洄刚想说声谢谢,就看到郁怀白端着饭碗,坐到了他对面。
“谢、谢。”宿洄表情微怔,看着郁怀白,把这两个字说完。
高冷霸道的郁总只管给自己夹菜,当然没搭理他。
虽然郁怀白脾气不好,总是冷着脸,但郁家的气氛并不压抑,管家甚至微笑着问他想吃什么:“您好像对这几道菜并不感兴趣,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厨房做。”
管家话还没说完,宿洄肉眼可见地抖了下。
他抬起头,咬了下嘴唇,满脸歉意:“抱歉,我不太习惯跟别人近距离接触,我会,很紧张。”
管家立刻后退好几步:“这样的距离可以吗,宿晨少爷?”
宿洄低着头:“麻烦你了。”
管家笑容温和:“不麻烦,宿晨少爷,您还没告诉我,您想吃什么呢。”
宿洄想了想,小声开口:“我想吃皮蛋瘦肉粥,可以吗?”
管家:“当然可……”
郁怀白突然开口,打断管家的话:“你之前说,你最讨厌吃皮蛋。”
这话是对宿洄说的。
宿洄瞬间一愣。
郁怀白喝一口橙汁,缓缓道:“你还说,你见到皮蛋就想吐。”
宿洄表情僵硬,好一会儿才为自己辩解:“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郁怀白抽出纸巾擦擦嘴,没回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管家:“去做吧。”
管家:“好的。”
宿洄一头雾水,郁怀白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只是这眼神依旧冰冷。
郁怀白说:“我记错了,其实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吃皮蛋。”
实际上他跟宿晨的交谈,一共也没几句。
宿洄:“……”
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宿洄知道,郁怀白这是起疑心了,故意试探他。
宿洄低头吃饭,决定装死。
不一会儿,少年额头和鬓角的碎发又湿了。
屋里的空调明明开得很足。
郁怀白冷着眼眸想了下,悄悄搬着椅子往后撤一点。
少年的胸膛缓缓起伏了下,是轻松的、松了口气的动作。
冷汗都能演出来,不像装的。
郁怀白摩挲一下左手拇指上的绿色玉石扳指,突然觉得,明天扳倒宿家的行动可以延期再做,他得先弄清楚,这个宿晨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端到宿洄面前。
宿洄下意识去端碗,被烫到指尖后,立刻捏住自己的耳朵散热。
少年弯起嘴角,笑容天真烂漫。
这是宿洄穿书以来,露出的第一个微笑,因为一碗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
宿洄心情很好,他纠结了两秒,小心翼翼地把碗推到两人中间,壮着胆子问郁怀白:“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少年依旧声音很小,说话怯生生的,但这次请他吃粥不像是讨好,而是……纯真烂漫的,遇到喜欢的东西,想要和别人分享的少年心性。
郁怀白抬头看管家,语气淡漠:“帮我也盛一碗。”
管家赶忙点头:“我这就去。”
-
吃完饭,餐桌被收拾干净。
两人还没起身,管家抱来一沓文件问郁怀白:“郁先生,这些都是焦副总让助理拿给您的,需要给您抱到书房吗?”
郁怀白看一眼宿洄,手指点一下桌面:“先放在这。”
管家放下文件,把笔递给他:“好的,给您笔。”
郁怀白拔掉笔帽,还真当着宿洄的面,若无其事地开始工作。
那些文件离宿洄只有三尺距离,宿洄却头都没抬一下,转头小声问管家:“我今晚睡在哪?”
管家转头看向郁怀白。
郁怀白拿笔的手一顿,头都没抬:“睡我身边。”
白嫩的指尖瞬间握紧,宿洄深吸一口气,试图跟郁怀白商量:“其实我可以睡客房,或者直接睡沙发。”
郁怀白放下笔,终于抬头看他,声音冰冷:“今晚是我们新婚当天,你不跟我睡,你跟谁睡?”
这话说得极为轻佻,且不尊重。
宿洄不满地撇下嘴,下意识看向郁怀白的左手。
郁怀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左手拇指上戴了一枚玉石扳指,看成色像是帝王绿,颜色浓正,除此之外,左手上什么都没有。
而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则戴了一枚白金戒指,这是他和郁怀白的结婚戒指。
宿洄不满地又撇了下嘴:
真不讲理,连结婚戒指都不戴,还想让我跟你睡!
少年心思不重,情绪全表现在脸上。
郁怀白顺着宿洄的目光,跟着看一眼自己的左手,左手指节动了下,突然一声轻笑:“呵,吴叔,帮我把结婚戒指拿过来。”
管家瞬间站直身体,赶紧让人去把还戴在木偶手上的结婚戒指拿过来。
郁怀白戴好戒指,继续低头工作。
宿洄还坐在他对面,低着头,不敢动。
几分钟后,郁怀白冷漠开口:“你要看着我工作?”
宿洄慌忙站起身,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无奈地停下脚步,可怜巴巴地向管家求助:“我……”
他该去哪里啊?
没等管家回复,郁怀白拿笔敲敲桌面:“去我卧室。”
宿洄嘴一撇,差点哭出声。
-
深夜,宿洄洗完澡,换上管家给他新买的睡衣,站在房间角落不敢动。
此时,距离郁怀白让他进卧室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郁怀白自己都洗好了澡,正坐在床上,手拍拍身旁位置:“坐。”
宿洄咬紧下唇,进行最后一次挣扎:“我真的可以睡沙发。”
“快十二点了。”郁怀白看着他,眼神冷冽,“不要耽误我时间。”
宿洄深吸一口气,挪到床边,掀开被子,躺成一条直线。
平心而论,书里的郁怀白还算正直,从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更不会去强迫别人做那种事。
只是他天生社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跟别人在一张床上睡过,此时身边坐着一个陌生人,实在让他觉得害怕。
更何况这人还一身冷厉气质,看着像煞神。
宿洄抱紧被子,忍不住发抖。
郁怀白关掉台灯,室内一片漆黑。
他躺在宿洄旁边,两人共用一床被子,身体没有任何接触。
郁怀白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不一会儿,他又把眼睛睁开了。
旁边的人抖得太厉害,带的他身上的被子都跟着抖动。
郁怀白沉声道:“别抖。”
床铺安静两秒。
两秒后,整床被子抖得更厉害了。
郁怀白骤然翻身,隔着被子,把宿洄压在身下。
手掌摁住宿洄肩膀。
黑暗中,他看不到宿洄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宿洄微热颤抖的呼吸飘到他脸上。
郁怀白皱了下眉,突然凶狠道:“再抖,我亲你了!”
宿洄脸一白,赶紧抱住被子,不抖了。
第03章 第3章
翌日,清晨。
宿洄端坐在餐桌旁,低着头,等待审判。
按照书中剧情,今天郁怀白就会跟宿晨彻底翻脸,然后让保镖把宿晨强制送回宿家。
回到宿家后,作为没用的弃子,宿晨惨遭一家老小的冷落和辱骂,于是怒火中烧的宿晨把一切怒火转移到郁怀白身上,并于明天早上在盘山公路上谋划一场车祸,想假装“过失”把外出办公的郁怀白撞落悬崖。
结果就是宿晨车技不精,没撞到郁怀白,自己坠落悬崖,当场死亡。
宿洄当然不会开车撞郁怀白,但是如果就这么被送回宿家,他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而且明天宿家就破产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原身本就没有父母庇护,到时候破败的宿家人,肯定第一个拿他出气。
宿洄抿紧嘴唇,本就不聪明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失落中,郁怀白跛脚走路的声音逐渐靠近。
宿洄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后缩一下。
郁怀白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接着从管家那要来一杯早茶。
茶香四溢,是杯上好的大红袍。
宿洄攥紧衣角,心提到嗓子眼,然后他就听见郁怀白用冰冷的嗓音说:“你爷爷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你在郁氏安排个职位,你怎么看?”
宿洄:“?”
不是要送他回家吗?
他抬起头,清亮的眼眸中镀上一层茫然。
郁怀白双手交叉搭在桌上,整个人体态悠闲地往后靠住椅背,声音缓慢,没什么情绪:“你爷爷说,为了早点让你进家族企业历练,今年高考都没让你报志愿。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夫了,干脆让你来郁氏,毕竟郁氏要比你们宿兴夜寐好得多。你觉得呢?”
宿洄嘴唇微张,思索好几秒,才从郁怀白的话里捕捉到关键信息。
结婚第二天,宿文宫已经迫不及待想把他安插进郁氏集团当卧底了。
这趟浑水,宿洄不想掺和。
宿洄打定主意,眼眸微垂:“郁氏集团,不养闲人。”
这句话算是整个郁氏集团的运行宗旨,就连郁怀白本人也会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郁怀白略微思索一下:“是这样。”
宿洄刚想松一口气,就听见郁怀白接着说:“不过……”
宿洄刚回落的心脏再次提到嗓子眼。
郁怀白喝了一口大红袍,淡定地说:“你是我老婆,不算闲人。”
“……”
宿洄漂亮的杏眼委屈到眼尾下垂,他濒临崩溃地想,干脆跟郁怀白和盘托出好了,或者直接抱住大佬的大腿,表示自己已经改邪归正,求放过!
然而这样,只会让本就多疑的郁怀白更加疑心他,搞不好会以此为理由,把他送到疯人院去。
宿洄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自己奋斗多年,连个大学都上不了。
在原来的世界,他可是刚收到清华的录取通知书啊!
宿洄软和了嗓音,颤着声音祈求:“我想上学。”
郁怀白转过漆黑的瞳孔跟他对视,少年眼角微红,眼眸深黑透亮如琉璃,充满求知欲。
郁怀白似乎梗了下,问:“你知道你今年高考考了多少分吗?”
宿洄一愣,书里没写那么详细。
还好,郁怀白没难为他,而是直接代他回答:“72分。满分750,你考了72。”
郁怀白言尽于此,然而上扬的眼尾,搭配轻蔑的眼神,分明在无声质问:
就这个成绩,你还想上学?
你上个der!
宿洄一脸麻木。
怪不得宿文宫不让原身报志愿。
72分,报个屁。
然而,他仍然不想放弃。
宿洄咬紧牙关,红着眼眶:“我不管,我就想上学。”
郁怀白手指蹭了蹭茶杯温热的外壁,目光沉沉:“你的意思是,托关系让你上大学……”
“不,我要自己上清华。”
郁怀白手指一顿:“什么?”
他是不是听错了?
宿洄盯着他,虽然红了眼眶,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来。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要、上、清、华。”
-
一顿早餐,在安静到诡异,却又分外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宿洄坐在桌边,不安地勾弄手指。
不远处,郁怀白正站在镜子前,把衬衫领口的纽扣一颗颗扣好,又整理下身上穿的西服,突然沉声道:“帮我系下领带。”
此时,那条藏蓝色领带正躺在管家手里。
不用郁怀白开口,管家也会过来帮他系好。
那么,郁总这多此一举的一句话……
管家立刻明白过来,微笑着转过身来,叫了声:“宿晨少爷——”
宿洄倏然一抖,脸上分明染上一层慌乱。
管家极有分寸地说:“我去找一下袖扣,麻烦您帮忙把郁先生领带系上。”
怕宿洄不同意,管家又补充了一句:“我一定尽快,帮您把复读手续办好。”
就在刚刚,郁怀白不仅没有把他送回家,也没有逼他入职郁氏集团,而是在沉默了整整半分钟后,同意帮他办理复读手续,让他重新上学。
宿洄咬了下嘴唇,他欠了郁怀白一个天大的人情。
他站起身,向管家走去,离管家还有半米远的时候,伸出手指,勾走那条领带。
宿洄低着头,拿着那条领带,走到郁怀白身前。
把领带宽松地挂在郁怀白脖子上。
宿洄捏住领带两端,停住了。
他不会系领带。
宿洄眸光不安地闪了闪:给郁怀白系蝴蝶结,是不是不太合适?
郁怀白看着镜子,声音冷淡:“夫夫间互相帮忙而已,你不愿意,可以拒绝。”
“不是。”宿洄小声辩解,最终咬着牙,按照红领巾的系法,帮郁怀白把领带系好。
宿洄轻轻吐口气,退开两步,声音微颤:“还行吗?”
郁怀白垂眸看一眼,语气平淡:“不丑。”
宿洄顿时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郁怀白偏头,去拿管家递过来的蓝宝石袖扣,身体突然一僵。
喉咙处,正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酥痒。
对方白嫩的手指在他喉咙处运动,纤瘦的骨节不时顶一下他的喉结。
郁怀白收回手,目光一沉,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股阴鸷的气息。
管家拿着袖扣,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动。
宿洄却毫无察觉。
他专心地帮郁怀白把扣到脖子处的两颗纽扣解开。
这纽扣扣得有点紧,宿洄把左手也放了上去,两只手帮他一起解。
他太过专注,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指骨在郁怀白喉结上,轻轻地,蹭来蹭去。
几秒后,宿洄终于帮郁怀白把领口过高的纽扣解开,又帮他理平衣领。
“纽扣扣太高了,会勒到脖子,不舒服,还是解开好一点。”
宿洄抬起头,目光诚挚。
郁怀白垂眸看他,漆黑的瞳孔幽远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最终,他喉结缓缓滚了下,没说话。
-
早上九点,郁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焦阳推门进来,顿时瞪大眼睛:“我去,你这是什么情况?领带、衣领、戒指……这还是我认识的冷面霸道、一丝不苟的集团郁总吗?怎么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已婚男人的成熟气息啊?怎么,被你家里那个小娇妻给彻底改造了?”
郁怀白没搭理他,摸了摸宽松的领口,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衬衫这样穿,果然更舒服。
焦副总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斜着身体问他:“怎么样,我昨天给你送去的那些文件,你都签字了吗?”
郁怀白头都没抬:“一堆废纸,签个屁。”
焦阳哈哈大笑:“我这不是帮你试探他嘛,怎么样,他没偷看你文件吧?”
郁怀白摸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想起昨晚餐桌上的场景,没说话。
“哎哎!”焦阳敲敲桌面,“我跟你说话呢,别跑神啊,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啊?”
郁怀白沉思两秒,沉声道:“再等等。”
“什么?”焦阳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眼,随即取笑道,“你该不会真动心了吧,郁总?”
郁怀白冷冷瞟他一眼,焦阳赶紧闭上嘴巴,不笑了。
郁怀白缓缓开口:“我总觉得,不对劲。”
下一秒,他视线突然变得冷厉,看向焦阳:“你去查一下,宿晨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兄弟!”
焦阳立刻从桌上跳下去,表情严肃起来:“我现在就去!”
与此同时,清河庄园。
管家刚给学校领导打完电话,赶忙过来告诉宿洄:“宿晨少爷,我刚给学校领导打过电话了,他们说,会在开学前几天,统一办理复读手续。”
宿洄坐在沙发角落,礼貌回道:“谢谢。”
说完他停顿一下,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吴叔,你能帮我两个忙吗?”
半小时后,管家开车带着他,来到派出所门口。
老管家抬起头,看眼派出所的门头,转身看向身后:“宿晨少爷,您确定要改名吗?”
“嗯。”宿洄重重点头。
管家不由好奇:“您打算改成什么名字?”
宿洄低着头,握紧包里的身份证户口本,回道:“宿洄,我想把我的名字,改成宿洄。”
第04章 第4章
下午六点,清河庄园。
管家拿起小本本,一条条念给郁怀白听:“早上9点到9点半,宿洄少爷让我开车带他去派出所改名字,从宿晨改成宿洄,三点水加一个来回的回。宿洄少爷说,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洄字,有逆流而上的意思。”
郁怀白沉思片刻,回道:“继续。”
管家在这条记录后面打个勾,开始说起第二件事:“10点20分,我们从派出所出来。宿洄少爷让我帮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带他去新华书店买书。宿洄少爷胆子小,一直躲在我身后挑书,一路上没跟别人说过话,没有异常。”
管家事无巨细,在笔记本上列好了清单:“宿洄少爷买了一套《五三》,一套《全国模拟卷》,六本笔记本,一个文具袋,一支黑笔,一支红笔,一盒彩笔,一套2b自动铅笔……”
郁怀白冷冷抬眸,机敏的管家赶紧闭上嘴巴。
“11点我们从新华书店出来,直接回家。吃完午饭,从下午一点一直到现在,宿洄少爷一直待在三楼阁楼,没有下来。”
管家停顿一下,继续道:“我在下午三点的时候上去看过,他一直在做题,而且,答案都对。”
管家把包里的试卷递给郁怀白,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破旧的笔记本,打开给郁怀白看。
郁怀白垂下眼眸,仔细端详。
笔记本上的字迹杂乱不堪,歪歪扭扭,十分难看。
而自己手上的这份试卷,字迹工整,卷面整洁,字体飘逸灵动,显然用心练过。
担心郁怀白看不清楚,贴心的管家特意挑了一张语文卷子。
管家解释道:“这是宿洄少爷下午刚写的卷子,而这个,是他高中三年的笔记本。”
宿洄高中三年,只有这一个破旧不堪的笔记本。
而且还没用完,只用了一半。
管家沉声道:“我找人鉴定过了,这两份笔迹完全不一样,专家说,这就是两个人写的!”
郁怀白沉默两秒,把卷子放到一边。
倒也不用专家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不一样。
郁怀白问:“他为什么去阁楼?”
三楼阁楼没人住,是个堆杂物的地方,里面东西摆得乱七八糟,唯一一个能让人接受的地方,就是里面有个空调。
管家恭谨回道:“我观察过了,他不敢去书房。而且没有您的允许,他也不敢去客房。至于您的卧室……我告诉他可以进卧室写作业,然而他仅是站在门口,就抖了好几下。”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罪魁祸首郁怀白神色冷漠,拇指指尖搓了下食指指腹,冷冷开口:“把人叫下来,先吃饭。”
-
三楼阁楼,宿洄正坐在桌前写模拟卷,一旁的手机指示灯却一直闪个不停。
他拿起手机看一眼,全是宿铖给他发的微信:
[怎么样?整整一天了,有收获吗?]
[书房好不好进,平时上锁吗?]
[老爷子给郁跛子打过电话了,说要给你在郁氏安排个职位,怎么样,职位定了吗?]
宿洄视线落在“郁跛子”这三个字上,分明觉得宿铖在人身攻击。
他想了好久,决定扯个谎:[你别给我发消息了,我的手机被监控了。]
对方显然愣住了。
许久,宿铖才小心翼翼地发过来一条微信:[以后,我怎么联系你?]
宿洄:[以后,你还是别联系我了。]
说完,宿洄直接把宿铖拖进黑名单,然后删除好友。
宿洄把手机放到一边,松了口气,然后听见管家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
“宿洄少爷,该吃晚饭了。”管家站在门口叫他。
“好。”宿洄盖上笔帽,跟着管家下楼。
餐桌旁,郁怀白正拿着他那张语文试卷,看他写的作文。
宿洄瞬间一愣,停下脚步。
一股冷汗沿着脊背往上蔓延。
完了,崩人设了。
原身可是个高考只考了72分的学渣啊,他怎么能做出这种卷子?
宿洄脸色发白,试图辩解:“我都是抄答案的。”
刚想放下试卷的郁怀白听到这句话,又把试卷拿了起来。
他抬头看眼宿洄,又看眼宿洄写的作文,最终没忍住,挑了下眉:“作文也是抄的?”
这下宿洄彻底僵住了。
他抿紧嘴巴。
说多错多,他还是低头装死吧。
好在,郁怀白没为难他,把卷子递给管家收好,他弯起手指,敲敲桌面,语气平静无波:“坐我对面来。”
宿洄听话地坐到他对面。
郁怀白淡定解释:“坐在拐角的话,菜不好摆,你够不到。”
宿洄低着头,小声回了句“谢谢”。
很快,菜都上齐了。
这次餐桌上的菜都是宿洄爱吃的,中午管家特地问过他。
宿洄很好哄,吃饱喝足后,他满足地眯起眼睛,露出甜甜的笑。
郁怀白抽出湿巾擦擦手,问:“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宿洄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回道:“晚上,我要做试卷……”
“那就是有空。”郁怀白打断他,平静的语调不容置喙,“你刚参加完高考,不急这一时。今天晚上跟我去一趟商城,给你买几身衣服,给你家里人买几件礼物。”
郁怀白停顿一下,说:“明天,是我们回门的日子。”
回、回门?
宿洄瞪大眼睛,再次僵住。
郁怀白以为他不懂,解释道:“新婚第三天,我要带你回娘家看看。”
宿洄一时有些语塞。
他当然知道什么叫回门,然而这种事情发生在郁怀白和他身上,实在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郁怀白这是,真要跟自己好好过日子吗?
宿洄睁大眼睛,眼睛眨了好几下,眼神里满是惊讶。
少年实在不懂伪装。
郁怀白跟他对视,说:“宿……洄?”
“嗯?”宿洄脑子懵懵的,下意识应了声。
郁怀白又压低嗓音,叫他:“洄洄。”
宿洄猛地一抖,手脚冰凉。
郁怀白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地说:“以后我就叫你洄洄,回门的时候,显得亲近。”
-
黑色豪车在滨海市热闹的霓虹灯下穿梭,最终停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贸中心,滨海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这层停车场里都是贵宾停车位,人不多。
郁怀白锁好车后,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从贵宾电梯上去。
宿洄站在他身后,跟他相隔一米远。
这次出门,只有他和郁怀白两个人。
他坐在后座,郁怀白开车。
宿洄没觉得不妥,毕竟上车的时候,郁怀白自己先坐到了驾驶位。
电梯很快来到最高层。
电梯打开时,电梯两边身穿红色制服的美女服务员立刻热情招待:“欢迎郁总,大驾光临!”
宿洄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到电梯角落,拼命按下最底层的按键。
然而下一秒,手指突然被郁怀白握住。
郁怀白依旧声音冷硬:“别怕。”
宿洄一怔,顿时抖得更厉害了。
郁怀白后知后觉,慢慢松开手。
漆黑的瞳孔眸光浓郁,郁怀白想,他居然比那些服务员,更让宿洄觉得害怕。
郁怀白退开两步,又挥下手,让那些服务员散开,这才开口说道:“出来吧。”
宿洄立刻低着头,飞奔到那些衣服后面,躲起来。
郁怀白坐到沙发上,终于明白什么叫欲速则不达。
郁怀白目光冰冷,凝视宿洄藏身的地方。
他可没想治好宿洄的社恐,只是……
郁怀白想起那张接近满分的语文试卷。
一个能考清华的人,真的会堕落到浪费时间,跟自己演这些戏?
就没有一点读书人的傲骨吗?
几分钟后,郁怀白站起身,挑中几件衬衫递给藏在衣服后面的宿洄:“试一下,合不合适。”
-
从服装店出来后,郁怀白又带他去了金店。
有了刚才的教训,郁怀白提前给金店老板打好招呼,这次他们来到金店,并没有人招待他们。
宿洄松了口气,虽然离郁怀白仍有两米远,却不好意思地舔了下嘴唇:“对不起啊郁先生,我刚才,失礼了。”
郁怀白转头看他,似乎没想到他会跟自己道歉。
宿洄是个很讲道理的人。
郁怀白虽然人凶了点,但愿意帮他办理复读手续,又送他好几件名贵的衣服,宿洄很感谢他。
宿洄感激地冲他笑了下,接着又赶紧低下头来,没出息地不敢动。
感谢归感谢,然而害怕,也是真的怕。
郁怀白神色如常,问:“你伯母喜欢金镯子吗?”
原身父母早亡,一直在大伯家生活。
虽然衣食无忧,但那都是因为宿家家业大,饿不到他,跟他伯父伯母一点关系都没有。
原身伯父伯母牌瘾大,成天在牌桌上不下来,别说管他了,就是对自己的亲儿子宿铖也不管不问。
原身从小跟堂哥宿铖一起长大,兄弟俩也算是有那么点塑料兄弟情。
联想书中剧情,宿洄低着头,实话实说:“还是算了,不要当冤种。”
已经给宿家当了十几年冤种的郁怀白:……
算了,不差这一次。
他冷着眉眼吩咐柜台:“把镯子换成吊坠,谢谢。”
第05章 第5章
从金店出来,郁怀白把吊坠递给他,冷漠道:“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给宿文宫。”
这次回娘家,郁怀白只买了这一个吊坠。
而自己的银行卡,被宿家严格管控。
只要他不听话,宿家就会立刻断掉他的经济来源。
宿洄抿紧嘴唇,把吊坠还给郁怀白:“退了吧,我欠宿家的,我会自己还。”
郁怀白凝视他片刻,回道:“好。”
宿洄嘴上说得好听,等郁怀白把吊坠退掉后,他又拿出小本本,可怜兮兮地看着郁怀白:“郁先生,你能借我点钱吗?”
他打算明天把银行卡也退回宿家。
郁怀白看着他,眼角似乎浮上一点笑意:“你居然在问我借钱?”
郁怀白说:“我还以为你会找管家借钱。”
宿洄低下头,小声道:“管家也是听你的啊。”
郁怀白缓缓道:“你很聪明。”
他接着问道:“你要借多少?”
宿洄竖起一根手指:“一千,你发我微信吧,我刚才搜到楼下电脑店在打折。”
郁怀白把钱发给他,心里却在想,一千块能买什么电脑。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
宿洄买的不是电脑,而是一块五百多元的数位板。
他居然还会画画。
郁怀白想起刚才焦阳发给他的短信:
[都查清楚了,宿晨没有双胞胎兄弟。]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宿晨之前都在藏拙,要么,就是换了个人。]
郁怀白抿了下唇,他更趋向于后一种猜测,一个和宿晨长得一模一样,却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宿洄把数位板放进衣服袋子里,提着几袋衣服问郁怀白:“可以回去了吗?”
郁怀白淡淡嗯一声,手一伸:“给我吧。”
宿洄赶忙把手躲在身后,低头看地面:“不,你……”
你腿脚不方便,还是我拿着吧。
宿洄没敢把话说完,他甚至都不敢看郁怀白的脚,郁怀白却听懂了,淡淡道:“无妨,我跛着脚都能开车,不碍事。”
宿洄拗不过他,只好把袋子给他。
郁怀白提着袋子走在前面,帮他观察形势,正巧迎面撞上几个前来买电脑的陌生人。
宿洄吓得一抖,转身拔腿就想跑,手腕却突然被人牢牢握住。
郁怀白挡在他身前,转过身来跟他面对面,高大的身躯仿佛把宿洄圈在自己怀里。
郁怀白低声道:“明天回娘家,你也要这样躲吗?”
宿洄猛地抬头,冷汗直落。
他好像,又露馅了。
哪有人见到朝夕相处的家人,也会怕到躲起来啊?
宿洄呼吸急促。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张白纸,被满身心眼的郁怀白看得透透的。
郁怀白神色冷漠,手指却安抚地摸摸他的手腕,又抬起另一只手,帮他擦去额头冷汗。
郁怀白压低声音:“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宿洄抿紧嘴唇,往前走上去一点点,然后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握住郁怀白腰侧的衣服。
天气太热,郁怀白把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处,他不好勾,只能握住他腰侧的衣服。
姿势虽然暧昧,他却不敢动。好在郁怀白没有多说什么,任由他抓着。
回来的路上,郁怀白问道:“今晚能跟我一起睡吗?”
宿洄依旧坐在后面,闻言点了下头,小声道:“可以。”
-
回到庄园,宿洄发现管家已经把他的书包搬到了卧室。
卧室也有一张办公桌,郁怀白平时都在书房办公,不怎么用。
宿洄打开电脑,连上数位板,开始画图。
他要先画一张放到网上,展示自己的功底,吸引别人来约稿。
现在二次元那么火,很多人约的都是人设稿,宿洄打算画个人物,却没什么灵感。
他想了想,居然扭头看向郁怀白。
郁怀白刚洗完澡,正坐在床上,打开电脑观察股市动向。
他神色冷峻,骨骼轮廓锋利,瞳孔漆黑如墨,目光犀利深远,正是二次元非常吃香的高冷人设。
宿洄偷偷侧过身来,偷偷瞟一眼,然后画几笔,然后再瞟一眼,再画几笔。
如此反复,不停偷看。
郁怀白头都没抬,突然问道:“给你当人体模特,一小时多少钱?”
宿洄手一抖,在图层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斜线。
宿洄赶紧点撤回,不敢抬头了。
他还是另找灵感吧。
宿洄刚想把画删了,郁怀白却按了一个回车键,说:“继续。”
宿洄松了口气,索性光明正大地坐到另一边,看着郁怀白画。
不一会儿,宿洄不好意思道:“你随便动,我拍张照,对着照片画。”
说完他拿起手机,对着郁怀白拍了张照片。
郁怀白嗯一声,正好看到焦阳的来电。
他拿起手机走到门外,关好房门,走到楼下,坐到客厅沙发上,这才接通电话。
电话里传来焦阳焦躁的声音:“我说郁总,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宿家搞破产啊?我等着拿南郊那块地呢!你是知道的,人家朝阳地产就认准宿兴夜寐了,我去找人家谈合作,人家压根不鸟我!”
郁怀白淡淡道:“南郊那块地有坑,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想跟你吵,我就一句话,如果你执意要接盘那块地,我一定在你之前,抢先把它收购掉。”
“……”焦阳沉默良久,耍起无赖,“哎,你不会真对宿晨动心了吧,所以才迟迟不肯下手,哪天我得好好看看,那小妖精到底长什么样!”
郁怀白皱起眉头:“别胡说。”
说完他停顿一下,补充道:“他叫宿洄,改名了。”
“哎哟,还改名了,怎么一嫁给你就改名啊?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郁怀白揉揉眉心,不想跟他闲扯:“没别的事,我要去睡觉了。”
“行行行,你去睡吧,不能影响你明天回门是吧?赶紧去吧,别明天起不来又来怪我!”焦阳阴阳怪气的能力堪称一流。
郁怀白没跟他计较,而是非常郑重地说:“焦阳,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掉进坑里。”
焦阳洒脱地挥挥手,一派轻松的样子:“知道了,我已经放弃了,南郊那块地我不要了,晚安。”
说完,他直接挂掉电话。
焦阳盯着手机里两人的通话记录,突然笑了下:“好兄弟……好兄弟抢我生意,是吧?”
楼上,宿洄还在看着电脑画画。
看到郁怀白推门进来,宿洄赶忙站起身:“我还得等一会儿才能画完,你着急睡觉的话,我到楼下画。”
郁怀白关上房门,问:“还要多久?”
宿洄咬了下嘴唇:“一个半小时。”
郁怀白哦一声,看一眼时间,走过去把他画的图稿保存,然后直接关掉电脑。
郁怀白语气平淡:“不仅是我着急睡觉,你也得赶紧睡觉。这都快十二点了,明天再画。”
“哦,”宿洄正画到兴头上,意犹未尽。
两人平躺在一张床上,房间里一片漆黑。
郁怀白轻声道:“明天要是害怕的话,你可以继续抓着我。”
宿洄轻轻嗯一声,困意袭来,逐渐陷入梦乡。
-
第二天,宿洄赖在床上不起了。
郁怀白换好衣服,站在床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宿洄缩在被窝里,只露出半个脑袋,声音从被窝里传来,闷闷的:“不行,我真的不行,人太多了,我害怕……”
郁怀白挑了下眉:“都是你家里人,你居然会害怕?”
宿洄抱紧被子,开始说谎:“是啊,虽然都是家里亲戚,但是七大姑八大姨远方表叔什么的,他们都会来,我都不认识!他们会把我拉进屋里,问东问西!”
宿洄颤着声音说:“你就说我生病了,去不了,行不行?”
郁怀白凝视他许久,拿起手机看一眼,回道:“家族群里说,他们已经做好饭等我们了。”
宿洄白眼一翻,差点撅过去。
郁怀白居然会加家族群,他到底想干嘛!
这才仅仅过去两天,宿洄没指望郁怀白在两天内能对自己改观。
事实上,郁怀白也的确处于观望态度。
这么害怕宿家人,难道,你代替宿晨潜伏到我身边,连宿家人都不知道吗?
郁怀白目光骤然沉了下,他大步向前,突然一掌撑在宿洄身侧。
宿洄顿时身体僵硬,偏开头,不敢跟他对视。
郁怀白身体悬在他上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显然在压抑怒火。
“转过来。”郁怀白冷声道。
宿洄身体发抖,不敢动。
郁怀白冷冰冰道:“别逼我动手捏你下巴。”
宿洄红着眼眶,被迫转过头来跟他对视。
宿洄都要哭了,近乎央求地说:“我不会害你。”
郁怀白不为所动,一字一顿地逼问道:“你到底是谁?”
宿洄声音发颤:“我、我是宿洄。”
一句废话。
郁怀白眼神冷漠地站起身,坐到床边看着他,慢慢解开自己的袖扣,把袖子往上卷,近乎残忍地盯着他,说:“宿洄,我脾气一点都不好。我看出来了,你最害怕热闹,我给你三秒钟,再不说实话,我把你拖到大街上去!”
“一,二——”
“我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是魂穿过来的!”宿洄崩溃喊道,而后小心翼翼地问,“你信吗?”
郁怀白沉默良久:“……”
信个屁。
第06章 第6章
宿洄想,他一定是穿书史上最失败的穿书者。
这才第三天,他就被聪明的主角掀了个底朝天。
宿洄坐起身,抱着被子往后缩,后背直冒冷汗。
他没指望郁怀白会相信自己,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那么,接下来郁怀白会怎么做?
把他送到疯人院去?还是送回宿家?
他要就这么全须全尾,且没有完成任务地回到宿家,宿家人一定不会放过他!
头脑突然变得昏沉起来,一阵阵发胀。
宿洄脸色苍白,一遍遍在心里默念:
再给他一年时间,一年就好了。
一年后他考上大学,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以后天高任鸟飞,谁都管不着他!
一年,只要一年……
嗯?
宿洄倏地睁大眼睛,精神了。
一只大手突然贴上他的额头。
郁怀白皱起眉头,沉声道:“宿洄,你在发烧。”
宿洄先是一愣,继而两眼都放出光来。
生病就不用回门了!可太好了!
他刚高兴没两秒,肩膀又耷拉下去,整个人泄了气。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把我扔出去吧?”
郁怀白收回手,声音低沉:“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你老实交代,你昨晚是不是洗冷水澡了?”
宿洄不敢跟他对视,心虚地低下头。
郁怀白看着他,静了几秒,然后拿起手机。
宿洄想,他要叫保镖了。
不一会儿,管家提着一盒药上来了。
宿洄抬起头:没叫保镖啊。
管家把药递给郁怀白,又下去端了一碗粥上来。
郁怀白接过粥,把粥递给他,淡淡道:“先吃粥,后吃药。”
郁怀白停顿一下,继续道:“吃完药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有话要问你。”
宿洄低头吃饭,不敢答话。
郁怀白又转头看向管家,吩咐道:“给宿家发个消息,就说宿洄生病了,今天不回去了,改天再说。”
“好的。”管家给宿文宫发去消息,然后问,“要不要买点礼物送过去?人不到,礼得到。”
郁怀白睨他一眼:“真把我当宿家人了?”
管家顿时哑声了。
他看眼神色冷峻的郁怀白,又看眼眼角微红的宿洄,顿时明白过来,郁总这是跟人摊牌了。
不过……既然都摊牌了,为什么还要盯着宿洄吃饭吃药啊?
管家看不懂,也不敢多问,缓缓退了出去。
-
这几天,宿家成了整个滨海市最大的笑话。
都说郁怀白看重宿家,花费好几亿举办婚礼,然而新婚第三天,却以老婆生病为借口,没有回门。
人没回去就算了,连礼物都没送过去!
据小道消息称,郁怀白本来买了一个吊坠,后来不知怎的,又给退了回去。
然而就算那个吊坠没退,仅仅只有一个吊坠也远远不够啊。
回门那天,宿家来了好几十口人呢,一个吊坠怎么分?难不成砸碎了,一人拿一点渣渣吗?
然后直到今天,郁怀白都没有主动联系过宿家,仿佛一夜之间,直接跟对方断了往来。
就连他大舅哥宿铖以探望生病的弟弟为由登门拜访,都被郁怀白拦在了门外。
于是本来想巴结宿家的其他豪门再次开始了观望。
对于这些,在床上躺了两天的宿洄一概不知。
他昨天就能下床活动了,然而郁怀白整整晾了他一天,今天才把他叫到书房。
“坐。”明亮宽敞的书房里,郁怀白端着咖啡坐在窗边。
宿洄目不斜视,坐到他对面。
两人都坐在窗边。
郁怀白喝了口咖啡,问:“你之前说魂穿,是怎么个穿法?”
宿洄实话实说:“是穿书,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
郁怀白淡淡“哦”一声,显然不信。
郁怀白问:“既然是本小说,那主角是谁?什么类型的小说?”
宿洄回道:“商战文,你就是主角。”
郁怀白又“哦”了一声,问:“那谁是反派?”
宿洄一怔,下意识想到了焦阳。
他沉默几秒,回道:“都是炮灰反派,不重要。”
郁怀白这次不“哦”了,他明显感觉到,宿洄在说谎。
郁怀白又喝了口咖啡,随口问道:“你高中在哪个学校上学?”
“啊?”宿洄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郁怀白淡定道:“没事,随便聊聊。”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郁怀白跟他聊起了家常。
从学校环境到周边建设,从城市公园到高中同学,郁怀白甚至问他高中三年换了几任同桌,他们都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宿洄终于回过神来,郁怀白这是在用商人套话的技术,套他的话。
宿洄低着头,全部如实回答,直到郁怀白问:“你家里有几口人?”
宿洄瞬间停住了。
他偏开头,抿紧嘴唇:“我是孤儿,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为了在地震里保护我,去世了。”
宿洄缓缓道:“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孤儿院有免费的绘画培训班。我学画画,就是为了补贴家用。”
宿洄想得很长远,他不能一辈子依靠孤儿院,成年后他就得从孤儿院搬出来,到时候光凭奖学金,他不一定能养活自己。
所以他得有个一技之长,最好还是不用出门就能赚钱的那种,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这不,现在就用上了!
宿洄感到无比庆幸,幸亏当年学了画画。
郁怀白不说话了,他把咖啡放到窗台上,沉思许久。
宿洄眼里的难过不像假的,他说出的话除了穿书这个一听就很扯淡的设定外,其余并没有漏洞,逻辑也是自洽的。
要么他把自己的故事编得太好,好到连他都识别不出真假,要么,他说的都是真话。
郁怀白缓缓道:“我该怎么相信你,穿书这种事情……你别哭啊。”
宿洄突然开始掉眼泪。
郁怀白顿时眉头紧锁。
他也没把宿洄怎么样啊?
顶多就是前几天逼问的时候,语气重了点。
那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哭吧?
郁怀白一向淡定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慌乱。
宿洄擦擦眼泪,声音因哭泣显得含糊不清,又轻又软地说:“我想到我爸妈了,我好想他们……”
他刚说完,眼泪掉得更快了:“我真的,真的,好想他们,呜……”
郁怀白赶忙从桌面上抽出几张纸巾,轻轻帮他擦眼泪。
他嘴角紧绷,声音僵硬:“别哭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你这事,对不起。”
宿洄抽了下鼻子,声音断断续续:“我原谅你了。”
生平第一次被人原谅的郁总:“……嗯。”
-
郁怀白等宿洄缓好了,去洗了把脸回来,这才继续问道:“你对宿家什么态度?”
宿洄想了很久,抬头跟郁怀白对视,眼神十分坚定:“如果你对付宿家,我一定站在他们那边!”
郁怀白目光瞬间沉了下去,他沉声道:“你只是一个穿书者。”
言下之意,他跟宿家的事,关宿洄什么事?
宿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挺可怜的,整个人身上却散发着一股倔强、执拗、不听劝的劲。
宿洄虽然胆子小,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他说:“虽然我是被迫穿书,虽然我也不想出现在这里,但我毕竟用了宿晨的身体。宿晨虽然跟宿家那些人感情并不好,但他最在意的就是整个家族的荣辱声誉。如果我用了他的身体,却站在岸上,眼睁睁看着你把整个宿家搞垮而袖手旁观,那我跟无良的夺舍者有什么区别?”
“我是倒霉的穿书者,不是无良的夺舍者。”
宿洄缓了缓,继续道:“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劝宿家跟你和解,和解对宿家来说,才是利益最大化。”
当然,劝说的前提是,他得能在宿家活下去,得有人听他的。
郁怀白摸摸手上的戒指,问:“如果我不愿意和解呢?如果我执意要对付宿兴夜寐呢?你会帮着他们对付我吗?”
宿洄赶忙摇头:“当然不会!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为宿家争取生机,比如如果宿家合作的客户反水,我会一家家去劝说……”
郁怀白没忍住,弯起了嘴角:“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做生意,不然你一定会破产的。”
宿洄撇了下嘴:“我才不会做生意呢,我打算以后做科研,深居简出,少跟别人打交道。”
郁怀白:“唔,我们科研所倒是很缺人,你以后大学毕业了可以过来工作,你要是真考上清华了,我按行业最高薪资水平给你发工资。”
“真的?”宿洄眼睛一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眼睛看向别处,不说话了。
到底是少年心性,心里藏不住事。
郁怀白轻声叫他:“宿洄。”
“嗯?”宿洄抬起头,眼尾因为刚才的抽泣还有点红,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看。
郁怀白说:“如果你真能劝住整个宿家,只要他们不再惹事,我可以看在当初宿文宫给我……和我妈那块饼的份上,放过他们。”
第07章 第7章
话已经说完了,郁怀白敲下椅子扶手:“行了,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你可以离开了。”
“离开?”宿洄睁大眼睛,一下没反应过来。
“对,”郁怀白语气平淡,“你怎么劝解宿家,那是你的事,我只知道,如果他们再来招惹我,我绝对不会手软。”
“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别来烦我。”郁怀白恢复冷淡模样。
这最后四个字,让宿洄简直梦回新婚第一夜。
他不死心地咬了下嘴唇,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宿家?”
郁怀白:“嗯。”
宿洄人傻了。
他怎么能回宿家啊,他本来胆子就小,回去只会被欺负。
宿洄戳戳手指,满含期待地问:“你这里缺人手吗?我可以……”
“不缺。”郁怀白直接打断他。
宿洄眼尾飘红,委委屈屈地说:“可是我们已经结婚了啊……”
郁怀白说:“可以离。”
宿洄:“……”
郁怀白身体往后靠,缓缓道:“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宿洄,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如果你想留下来,你得让我在你身上看到有利可图。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如果你对于我的价值,只是你是个穿书者,能够预知未来,那还是算了吧。我不需要任何人帮我预知未来,我的未来,在我自己手里。”
宿洄无言以对,他想了好一会儿,硬着头皮问:“未来价值行不行?我真的可以考清华!”
郁怀白语气淡漠:“想入职郁氏集团,自己去投简历。”
这下宿洄彻底没招了。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厚着脸皮祈求:“我就是出去租房子,他们也会把我翻出来的。求求你帮帮我,郁先生,郁总,郁大善人……”
“这招对我没用。”郁怀白站起身,不为所动,衣服袖口却突然紧了下。
宿洄白皙的手指勾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下:
“求求你,老公。”
-
“把我隔壁客房收拾出来给他住,另外以后宿洄在家里的每一笔开销你都要记账,等他以后大学毕业了,让他连本带利还给我。”
管家赶忙称是。
郁怀白转头问宿洄:“能接受吗?”
宿洄赶紧点头,他本来就在记账。
他的记账本上已经记录了上次找郁怀白借的一千块钱。
郁怀白不再答话,洗干净手往餐厅走。
宿洄跟在他后面,坐到他对面。
很快,菜上齐了,宿洄一眼相中那盘花雕醉蟹,他刚要下筷子,就听见郁怀白淡淡道:“120一只,记账。”
宿洄悻悻收回筷子,又把筷子伸向那条花鲢鱼。
郁怀白再次打断他:“平摊一下,一人90,记账。”
宿洄抿了下唇,把筷子伸向红烧肉。
他抬头看向郁怀白,等待报价格。
红烧肉,应该不会太贵吧?
郁怀白表情淡漠:“六块钱一块。”
宿洄松了口气,还行,至少他可以吃一块。
宿洄夹起一块偏瘦的红烧肉放在碗里,他刚吃两口,管家把一大碗白汤端到饭桌上。
汤里只有一点青葱、蘑菇,其余什么都没有。
宿洄没想太多,直接盛出一小碗品尝。
哇,真鲜!舌头都要鲜掉了!
宿洄满足地眯起眼睛,一高兴又盛了一碗。
他刚喝两口,就听见郁怀白用冷淡的、毫无感情的语调说:“海参鹿茸大补鲜菌汤,三千八一碗。”
“噗——”宿洄一口浓汤直接喷了出来。
“三千八???”
宿洄愣愣地看着那碗被他喝了一半的第二碗白汤,嘴都忘了擦。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七千六没了???
宿洄眉头紧锁,瘪起嘴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
一旁的管家憋得肩膀直抖,他实在憋不住了,忍笑着打圆场:“宿洄少爷,郁先生在逗您呢,这就是一碗普通的蘑菇汤。能这么好喝,纯粹是因为我们大厨手艺好。”
“真的?”宿洄将信将疑,他纠结道,“可是一个名厨做的菜,就算只是一碗普通的蘑菇汤,也会价格不菲吧。”
管家立刻严肃道:“宿洄少爷,您要真这么想,那这清河庄园您是真没法待了。要知道,庄园里的所有人,包括保洁、司机,我们每个人都在吃厨房做的菜,难道我们每个人吃饭的时候,都得给大厨另付一笔手艺费吗?那除了郁先生,谁能吃得起?”
宿洄明白过来,不再纠结,只是饭桌上这些菜,他是不敢再动了。
几秒后,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管家:“有榨菜吗?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他话音刚落,他的盘子里突然多了一样东西。
一块肥嫩流汁的蟹黄,散发着淡淡酒香味。
郁怀白摘掉手套,淡定道:“你自己剥吧,我不想给你剥了。”
宿洄弯起嘴角:“谢谢。”
吃完饭,宿洄一溜烟钻进客房。
他的东西,都已经被搬到客房去了。
宿洄打开电脑,连上数位板,照着手机里郁怀白的照片,接着上次没完成的画继续画。
两个小时后,一张二次元动漫风格的郁怀白人物画像完成了。
宿洄揉揉略有些酸痛的脖子,想了想,又拿起笔,继续在板子上勾勾画画。
半小时后,一张软萌可爱的q版小人跃然出现在电脑里。
宿洄点下保存,又给小人画上简单背景。
背景是庄园里的蔷薇花园。
q版郁怀白双臂交叠,冷着一张脸坐在蔷薇花丛中,那表情,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万,可爱死了。
画中的郁怀白小脸白嫩,气得圆鼓鼓的,十分软萌。
宿洄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电脑屏幕,被自己画的q版小人萌坏了。
好可爱啊,好想捏捏他的脸。
要是现实中的郁怀白,能让他捏一下脸该有多好。
宿洄猛地怔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疯了吧,居然想捏郁怀白的脸!
宿洄赶紧摇头,把这个疯狂的想法从脑海里摇出去。
-
把两张画都保存好,宿洄拿着手机,来到郁怀白门前。
他敲了下门,房门很快打开。
“有事?”郁怀白眼尾微垂,神情倦怠,似乎刚睡了个午觉,还没醒困。
宿洄把两张图都发给郁怀白微信:“郁先生,那两张画我都画好了,一个是真人身高比例,一个是q版,我想把两张图都发到网上招揽生意,您觉得可以吗?”
郁怀白淡淡嗯一声,连手机都懒得拿:“随你。”
“好的,那我直接发了,谢谢你。”
宿洄转身就走,郁怀白却叫住他:“等一下。”
郁怀白说:“等下跟管家去办张银行卡,以后我直接在你卡里打钱。宿家那张卡别要了,退回去吧。”
“好。”宿洄说完却站着不动了。
他呆呆地看着郁怀白的脸,心想,完蛋,他居被自己画的q版小人攻略了!
他现在好想捏捏郁怀白的脸啊,看看跟自己想象中的软糯手感一不一样。
应该不一样吧,宿洄晕晕乎乎地想,郁怀白的脸好像更有弹性。
郁怀白拧了下眉:“还有事吗?”
宿洄摇摇头,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手好像不受控制了,右手食指直接戳到郁怀白脸上。
郁怀白:“?”
宿洄瞬间眼睛一亮:“好软啊,qq弹弹,比我想象中的手感还要好。”
宿洄一连戳了好几下,两眼直冒精光。
“你……”郁怀白话还没说完,宿洄整只手都覆了上去。
宿洄直接捏住他的脸颊,轻轻揉了好几下。
他声音软糯,止不住地叹赞:“你的脸真的好软好弹啊!怎么这么好捏啊!”
宿洄没忍住,左手也抬了上去,分别捏住他两边脸颊,两只手一起捏。
郁怀白脸色铁青,身体却没躲。
正巧这时管家拿着平板往这边走。
他正低头看着平板里的监控,边走边说:“郁先生,那个宿铖又来了。”
管家抬起头,顿时愣在原地。
郁怀白绷直嘴角,眸光沉郁,身体却一动不动,任由宿洄嘿嘿傻笑着捏他脸。
他看着宿洄微红的脸颊,火气却往旁边管家身上发:
“以后不许再让厨房做醉蟹,听见了吗?”
经验丰富的老管家:……我多余过来。
第08章 第8章
宿洄一连捏了好几下,才如梦初醒回了神。
头脑有些发胀,脸上也有些烫。
宿洄怔怔收回手,耳根红了一大片:“郁、郁先生……”
郁怀白神色恢复淡然,沉声道:“你喝醉了。”
宿洄脑子懵懵的,下意识问了句:“啊?”
郁怀白额角似乎抽了下,薄唇绷成一条直线,他压抑着火气说:“你这酒量,以后沾酒的东西都别碰,包括酒心巧克力。”
“啊?可是我好喜欢吃巧克力。”宿洄委屈地抿起嘴巴。
郁怀白额角又抽了下,语速不由加快,似乎有些不耐烦:“我说的是酒心巧克力,不是所有巧克力……吴叔,去给他煮碗醒酒汤。”
对上宿洄懵懂纯真的目光,郁怀白彻底无奈了,话说到后面语气都不自觉软了下来。
管家忍不住弯起嘴角:“好的,我现在就让厨房去做。”
很快,一大碗醒酒汤端了过来。
宿洄乖巧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端过那碗醒酒汤,一点点拿勺子舀着喝。
兴许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缘故,宿洄对食物总有一种天然的崇敬。
他喝得很认真,缓慢且一丝不苟。
汤里有几片银耳,宿洄毫不犹豫,舀起一片银耳直接递到嘴巴里。
郁怀白凝神看了好一会儿,身体放松下来,往后靠。
“宿洄,我去查你了。”郁怀白简短道,“以前的宿晨一点都不喜欢吃银耳。”
宿洄缓缓放下汤碗,顿时有些委屈:“你去查就去查嘛,干嘛还要告诉我?”
郁怀白摸了一下手上的扳指,回道:“我认为我们已经坦诚相待了,没什么好隐瞒的,以后,我还会继续查你。”
“哦,”宿洄把汤碗又端起来。
他就知道,郁怀白不可能相信穿书这种事。
换成是他,他也不会信。
他能理解,但被人质疑的感觉并不好受。
宿洄抬起眼眸瞪他一眼,说话的语调却很柔软,一点都不凶:“你以后想查就查,别告诉我行不行?我不想知道这些,影响心情。”
被瞪了一眼的郁怀白:“……行。”
宿洄喝了一口醒酒汤,借着酒劲小声抱怨:“都怪你,非得在我喝汤的时候说这些,我都没心情喝了。”
郁怀白轻轻踢了下茶几腿:“差不多得了。”
宿洄抬起眼睛,眼圈瞬间红了:“你别凶啊……”
自觉语气还算正常的郁怀白:“……对不起。”
宿洄小声哼了一声:“原谅你了。”
再次被人原谅的郁怀白:……他是不是脾气太好了?
郁怀白抬起左腿搭在右腿上,脸色不善:“宿洄,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了?
郁怀白话没说完,宿洄抬头问他:“什么?”
宿洄明亮的眼眸盯着他,郁怀白沉默许久,回道:“没什么,你继续喝汤吧。”
不一会儿,管家又过来了:“郁先生,宿铖还在门外不肯走。”
没等郁怀白说话,宿洄抽纸擦了下嘴巴,小心翼翼问郁怀白:“能让他进来吗?我来跟他谈谈。”
郁怀白眸色深沉:“好。”
很快,宿铖来到客厅。
客厅里只有宿洄一个人。
宿铖穿着黑色短袖,态度倨傲:“他人呢?”
宿洄站在远处,撒了个谎:“郁先生去上班了。”
“哦,”宿铖一屁股坐到沙发椅背上,侧着身体问他,“这里说话不方便,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聊聊?去我车上吧。”
宿铖想,客厅肯定有监控,只有他车上才既安全又封闭。
宿洄却离他三米远,远远地躲在沙发后面不出来,颤着声音回道:“我不行,我不能跟你待在一起,去后花园吧,那里很安静。”
宿铖皱眉问:“你确定那里很安全?”
“我确定!”宿洄赶忙点头,又扯了个谎,说,“我都探查好了。”
宿铖随即瞪他一眼,示意他谨言慎行。
宿洄赶紧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于是在宿洄的带领下,两人来到后花园。
这里临近湖边,树荫浓密,十分凉快。
两人走到湖边,宿铖观察一眼四周,确定没有监控后,这才皱着眉头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跟你结婚了吗?都举行这么盛大的婚礼了,怎么连回门都不愿意去?还有,你说你手机被监控了,他怎么会监控你的手机,难道你暴露了?你跑什么?”
宿铖话还没说完,宿洄已经跑到离他五米远的柳树后面了。
“就站在这说,你说吧。”宿洄从树后面,探出一颗脑袋,远远劝道。
“你他妈,赶紧给我过来!”宿铖大声吼道,那点耐性全部消失殆尽,“我给你三秒钟,再不过来,我过去把你揪过来!一,二……”
监视器后面的郁怀白皱起眉头:“去帮他一把。”
管家赶忙应道:“是。”
-
湖边,两人还在僵持,谁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一棵大柳树上的鸟窝里,正隐约透着红光。
宿洄硬着头皮说:“你就站在那说,不然,我不跟你说了。”
宿铖没办法,三都数不下去了,消息都在宿洄手里,他只能跟宿洄讨价还价:“三米行不行?你靠近点,不然我跟你说话得用喊的,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宿洄点了下头,离宿铖又近了点,目测有三米远。
宿铖问:“先回答第一个问题,郁怀白为什么给你手机装监控?你暴露了吗?”
宿洄沉思良久,回道:“是。”
“什么!”宿铖立刻惊叫出声。
宿洄赶忙劝道:“小点声。”
宿铖呼吸急促,许久才平复下来,问道:“他没杀了你?”
宿铖刚说完,顿时觉得自己有点白痴。
宿晨正好生生站在这呢,当然没被郁怀白杀了。
于是宿铖想了下,准备问第二个问题,他刚要开口,宿洄却摇了下头,说:“郁先生不会杀人。”
宿铖冷淡道:“他能把他亲爹送进监狱,他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宿洄抬起头,下意识替郁怀白解释:“不是的,他爹那是罪有应得……”
“行了行了,你别跟我说这些,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宿铖手撑着下巴想了下,说,“既然你都暴露了,那这几天的事情就都说通了,怪不得他不愿意婚后三天回门,怪不得这几天直接跟我们家断了联系,原来都是因为你暴露了。”
宿铖顿时目光变冷,盯着他骂:“废物!”
宿铖声音严厉,宿洄吓得一抖,下意识后退半步。
宿铖冷哼一声,继续问道:“既然都说通了,我这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他为什么没有把你赶出来?”
宿洄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郁先生说了,这场婚礼里的阴谋他可以不追究,从现在开始,他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我们不再惹事,他可以放过我们。”
宿铖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我们再招惹他,他绝对会让我们宿家破产!”宿洄言简意赅,接着解释道,“至于我,我跟他已经结婚了,我可以留在这里,前提是,不能继续给你们当卧底。”
“这不就行了,”一听这话,宿铖立刻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只要你还能留在这里,暴露了也没关系,按照计划行事,第一步,先潜入他的书房,看看有没有可以使用的资料。”
宿洄沉吟许久,回道:“我不给你们当卧底。”
宿铖脸色骤变,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宿洄后退一步,后背开始冒冷汗,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这话我结婚那天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不要做你们的卧底,我都想通了,郁先生那么聪明,我们跟他作对,只会死路一条。所以,放弃吧。”
宿洄抬起头,缓缓道:“我们整个宿家,不能再执迷不悟了。”
宿铖盯着他,许久才问了句:“你……投敌了?”
宿洄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想通了。”
“好,好一个想通了。”宿铖突然笑了,笑容阴森可怖,问他,“就算投敌了,也没必要对郁怀白这么客气吧。一口一个郁先生,你不是一直叫他郁跛子吗?这才几天啊,口癖都改了?”
宿洄身体一僵,指尖逐渐发凉。
宿铖死死盯着他,问:“你他妈被人夺舍了吗?你到底是谁?”
宿洄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我……”他手扶在柳树上,勉强支撑住身体。
宿洄心里连连叹气:
穿个书被主角逼问出来也就算了,现在炮灰配角都对他起疑心了。
宿洄无奈地低着头。
他也不想崩人设啊,奈何他真的做不到啊!
宿洄抿紧嘴唇,正在思考对策,宿铖突然向他逼近。
宿洄下意识后退,手腕却被宿铖紧紧抓住。
好疼!
宿铖力气很大,死死攥住他的手腕不松,眼角余光却向上瞥了一眼,低声道:“美人计是吧,我懂!”
宿洄猛地僵住:“嗯?”
宿铖靠近他,小声道:“我才看到柳树上的监控。现在我全都明白了!清河庄园到处都是监控,想混进书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攻下郁怀白,让他对你不设防!”
宿洄:???
宿铖忍不住夸赞:“好一招美人计,以退为进,攻心为上。以后你唱白脸,我们唱红脸,肯定能拿下郁怀白!”
宿洄艰难开口:“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宿铖却看眼他的身后,冷静道:“放心,我一定配合你。”
宿洄心里一惊:“你想干什么?”
宿铖说:“我再给你加一招苦肉计!”
紧接着,宿洄整个身体被拉扯到湖边,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宿铖松了手,抬脚踹向他胸口,口中大骂:“叛徒,你去死吧!”
宿洄赶紧闭上眼睛,然而下一秒,斜后方却传来别人落水的声音。
宿洄睁开眼睛,往斜后方一看,宿铖正捂着被踹的腰,在水里惨叫着扑腾。
老管家理理衣袖,面上波澜不惊,和蔼问道:“宿洄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宿洄脸色苍白,好一会儿才回了神。
郁怀白跛着脚,走得慢。
他靠在不远处的柳树下,给管家使个眼色。
老管家撸起袖子,露出一手臂的强健肌肉,他站在岸边,看着湖里的宿铖,厉声道:“再敢纠缠我们家宿洄少爷,我见你一次踹你一次,滚!”
第09章 第9章
从湖边回来,宿洄整个人都很丧。
他呆呆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看地面,好一会儿才声音有些干涩地说:“郁先生,我劝不了他们,我好没用。”
郁怀白坐到他旁边,看向他的左手腕,问道:“疼吗?”
宿洄闻声看向自己的左手,白皙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他抽了一下鼻子:“没事。”
他体质就这样,稍微用点劲就会留下印子。
郁怀白看眼电视柜,管家赶紧去把电视柜里的药箱拿出来,取去一盒药膏递给郁怀白。
“手。”郁怀白轻声道。
宿洄抬起手,身体悄悄往后缩,仍是有点惧怕的姿势。
郁怀白没有多说什么,等帮他上完药,这才开口道:“宿家人要是肯听劝的话,早就不会算计我了。早在你之前,我就委婉地劝过他们好多次了。宿文宫肯定能听懂,然而还是想要整垮我,霸占郁氏集团。”
宿洄不理解:“为什么?”
贪欲的力量就这么大吗?明明一眼就能看出谁输谁赢,宿家人却一点都不听劝。
郁怀白却看得很透彻,他低低笑了下,似有些嘲讽地说:“因为早在八年前,我给他们做了榜样。”
“当年我白手起家,可以把滨海市的商界一把手傅家搞垮,那么就会有很多人觉得,他们也可以联起手来,把我搞垮。宿文宫只是他们其中之一。而且这些人的资产,可比当年的我好太多了。直到今天,研究我怎么成功的书依然排在畅销榜第一。而宿文宫,更是看着我一步步成功的,他远比其他人更了解我。”
“贪欲,加上盲目自信,你不可能劝得动宿文宫。”
宿洄听他说完,只觉得自己脑细胞都要烧死了。
他果然不适合在商战文里生存。
宿洄沮丧地摸摸耳朵:“我还是去学习吧。”
学习使人进步,他不适合跟这些精明的商人们勾心斗角,还是专心学习更适合他。
宿洄握住自己的左手,看眼自己的左手腕,然后抬起头,真诚道:“郁先生,谢谢你帮我上药,我先上去了。”
郁怀白点下头:“去吧。”
宿洄回到客房,拿出手机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手机状态栏里多了一条通知,正是来自绘画app的一条私信,名字叫芋泥波波。
宿洄给自己取的名字叫穷疯了。
芋泥波波:[你好,接商单吗?我们这边是广播剧制作组,想请你帮我们的广播剧制作宣传海报,价格好商量。]
宿洄受宠若惊。
他对自己的画技非常有自知之明,他毕竟不是专业的美术生,画技一般,画些几百块的个人约稿还行,要是接商稿,面向大众,只怕会被同行取笑。
宿洄一时有些犹豫,他想了想,回道:[我不是专业的美术生,技术有限,你再看一下我的例图,我画出来的海报可能不会合你们心意。]
芋泥波波立刻回道:[没关系,我就看中你的画风了,你先画,要是实在不合我心意,可以退单的吧。]
穷疯了:[可以,按阶段付款,商稿要签合同,定金30。]
芋泥波波:[ok,多少钱啊?]
宿洄想了下,回道:[一张三千。]
聊天界面陷入了沉默。
芋泥波波沉默了好几分钟,都没有回话。
宿洄不禁有些忐忑。
他这是第一次接商稿,会不会要多了?
宿洄犹豫两秒,回道:[价钱可以稍微商量一下,具体要看你的需求,可以先试稿看一下。]
芋泥波波还是没有回话。
宿洄深吸一口气,他豁出去了,回道:[最低两千五,不能再少了!]
芋泥波波:[……]
芋泥波波转头给郁怀白发去微信:[郁总,他甚至降到了两千五,你给我发的五万怕是付不出去了。]
一分钟后,芋泥波波又说:[现在降到两千三了。]
郁怀白:[……先回他。]
另一边,宿洄正咬着手指,心想反正他也不是专业的美术生,画得也不算太好,要不两千吧。
他刚要回复,芋泥波波终于回话了:[好的,就两千三吧。]
宿洄松了口气,给芋泥波波发去一朵玫瑰表达感谢。
电话那头的芋泥波波:……你们总裁夫夫真会玩。
-
跟芋泥波波沟通完细节,宿洄开始认真构思作品。
一连两天,他都窝在客房不出来,就连吃饭都是管家帮忙送到他屋里去。
为了画好这张海报,宿洄可以说是废寝忘食。
宿洄想,这是他的第一笔商单,可千万不能搞砸了。
下午两点,管家端着基本没动的餐盘从宿洄卧室出来。
郁怀白眉心微蹙,不由想起早上芋泥波波跟他说的话:“郁总,恕我直言,宿洄少爷的画给人一种功利心很重的感觉,毫无创造性、灵动感,很死板,完全是按照老师教的方法在创作,没有一点点自己的情绪和想法。他的画糊弄外行还行,内行一眼就看出来很不对劲。我得为整个制作组负责,他的画我不能用。”
郁怀白接过餐盘,说:“给我吧。”
卧室里,宿洄正在安心画画,连郁怀白走路的声音都没听见。
宿洄正看着电脑,手里的触控笔却突然被人抽走。
宿洄抬起头,立刻站起身,往后退两步:“郁先生。”
“不用紧张,”郁怀白把触控笔放到一边,说,“先吃饭。”
“哦,”宿洄赶紧端起饭碗,把椅子挪到旁边,坐下吃饭。
过了一会儿,等他吃差不多了,郁怀白这才问道:“宿洄,你为什么要学画画?”
宿洄有些疑惑,声音软软的:“这个问题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啊,我是孤儿院里长大的,我怕奖学金不够,所以跟免费培训班学过七八年,为了补贴家用。”
郁怀白:“七八年,也不短了。”
宿洄不好意思地摸摸耳垂:“主要是孤儿院的绘画培训班以兴趣培养为主,教的都是很基础的东西,我学画画,主要还是看网上免费的教学视频。”
想起宿洄给他画的那两张画,郁怀白靠在书桌旁,轻声道:“自学学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真的吗?”宿洄立刻瞳孔放大,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郁怀白不禁莞尔。
到底年纪小,不经夸,一被夸就会很高兴。
但也同样的,一旦知道自己辛苦两天画出来的画,最终不会被采用,也会很难过吧。
郁怀白问:“你喜欢画画吗?”
宿洄实话实说:“还行吧,主要是为了赚钱。”
郁怀白了然。
怪不得,芋泥波波说他画里透露出来的功利心很重。
没有热爱画出来的作品,当然缺少灵气。
他摸摸手上的戒指,缓缓道:“你很缺钱吗?”
宿洄很重地点了下头:“缺!”
宿洄咬了下嘴唇,很认真地说:“郁先生,其实我很清楚,我在家里吃住,其实你都没有给我记账,对不对?”
郁怀白很冷淡地瞥他一眼:“没有,都记账了。”
“哦,”宿洄也不失落,而是继续慢慢地说,“不管你有没有给我记账,我都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养活我自己,就跟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一样。我不想用你的钱,也不想用宿家的钱,我只想用我自己赚的钱。”
说完宿洄有些苦恼地撇了下嘴:“主要现在还没开学,不然等开学了,我就可以拿奖学金了,还有竞赛奖金,再加上贫困生补助,国家补贴,还有画画赚的零用钱,养活我自己,完全没问题!”
说完宿洄顿了一下,说:“现在应该没有贫困生补助、国家补贴了,以前在我那个世界是有的。”
虽然他一点都不想有。
相比于拿这些国家对他这个孤儿的关怀补助,他更愿意父母都在身边。
宿洄低下头,整个人显而易见地被悲伤笼罩。
细白的手指蹭蹭湿润的眼角,宿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主要我胆子太小了,没办法住宿,所以以前上学,都是自己另租房子,房租水电,又是一笔开销。”
“成年后从孤儿院搬出来,我没有家,只能租房子。”
宿洄声音很轻,有些低哑,好像又要哭了。
郁怀白静静看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许久,他轻声叫他:“洄洄。”
“嗯?”宿洄抬起头,整个人愣住了。
他感受到郁怀白柔软的指腹贴上自己的眼角,然后轻轻蹭了蹭。
是在帮他擦眼泪。
郁怀白收回手,摸摸湿润的指尖,语气平淡:“我会帮你找个在家就能赚钱的工作,你也不用感谢我,给我付中介费就行。”
郁怀白停顿一下,补充道:“肯定比你画画接单挣得多。”
宿洄眼睛湿润润的,瞬间一亮:“真的?谢谢郁先生,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好人郁先生笑而不语。
他走到门外,关好房门,给焦阳打去电话。
电话几乎秒接。
焦阳懒懒散散地说:“说吧,什么事?”
郁怀白淡淡道:“我给你家那混世魔王找了个暑期辅导老师,他人长得好,性格也好,声音也好听,成绩优异,是清华预备役,肯定能把你儿子教好。上的网课,在线教学,真诚一对一,考虑一下。”
焦阳:?
焦阳:“别抽风,我儿子害怕。”
第10章 第10章
宿洄整整画了两天,才把那张海报画好。
这两天,他几乎没怎么睡。
交稿的时候,芋泥波波都震惊了:[不用这么着急,一周后才用到这张海报。]
穷疯了:[没关系,先发你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修改。]
芋泥波波:[合适,非常合适,就这张了。]
穷疯了:[好的,合作愉快。]
芋泥波波:[合作愉快。]
很快,芋泥波波把剩余尾款都转给了他,然后把转账截图发给郁怀白:
[郁总,你发我的两千三我都转给他了。]
之前的五万早就退还给了郁怀白。
芋泥波波在两人中间,只是一个中转站。
郁怀白:[嗯。]
然后给芋泥波波发了个红包:[辛苦。]
芋泥波波点开接收,笑得春风满面:[不客气。]
-
对宿洄来说,今天双喜临门。
一是他的新身份证终于办好了,二是他收到了海报的尾款。
宿洄不敢一个人去派出所领取,只能再次请求管家帮忙。
领完身份证,顺便再去银行办理属于他自己的银行卡。
之前郁怀白就提过,让他办一张自己的银行卡。旧的那张是宿铖的卡,已经让管家退还给宿家了,而宿洄又不想用临时身份证上的旧名办新卡,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才办。
而芋泥波波给他打款,都是直接转到他微信上。
宿洄办好银行卡,回来的路上视线却落在高耸的滨海大厦上。
宿洄看向正在开车的管家,小声道:“吴叔,我想进去买支钢笔。”
管家:“好的。”
两人来到钢笔店,宿洄挑中一支黑色钢笔,小声问导购:“我可以拿起来握一下试试看吗?”
导购小姐面露为难:“呃,这个……”
管家干咳一声,说:“这位是宿洄少爷,就是之前的宿晨少爷。”
导购小姐瞬间明白过来,赶忙热切道:“您随便挑,随便试。”
宿洄弯起唇角:“谢谢。”
他挑中一支一千两百元的钢笔。
宿洄拿起钢笔握在手里,想起郁怀白的握笔姿势,右手又往上挪挪。
还是有点不舒服。
他看向管家,说:“吴叔,你帮我看看,用这样的姿势握这支笔,会不会舒服一点,我手小,感觉不出来。”
管家接过那支笔,很自然地把那支笔握在手里,回道:“还行,手感挺好的。”
宿洄细心地伸手调整:“拇指再往上一点,对,就是这个姿势,手感还好吗?握起来舒服吗?”
说完他又看向导购,问:“我们能写个字,试一下吗?”
导购小姐面带微笑:“当然可以,不过抽了墨水,就不能退换了。我这里有一支旧的,您可以先用旧的试试看。”
于是管家又用刚才那个对他来说有些别扭的姿势握住这支旧钢笔,在纸上随意勾画几笔。
“挺流畅的,就是这握笔姿势对我来说挺别扭的,郁先生来就合适了。”管家话里有话,闷声低笑。
宿洄没说话,莫名觉得耳朵尖有点热。
他把新钢笔放回礼盒,让导购小姐包装好,说:“就这个了,谢谢。”
回到清河庄园,郁怀白还没下班。
宿洄昨天就没睡好,现在他坐在沙发上,上下眼皮困得直打架。
管家体贴道:“宿洄少爷,您先上楼休息吧,钢笔可以明天再送。”
宿洄抱着礼盒不撒手,眼睛眯在一起:“不要,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而且,我还得还他钱呢。”
管家问:“什么钱?”
宿洄道:“上次买数位板的钱啊,我借了他一千块钱,现在可以还了,我都算好这几天的利息了,虽然只有几毛钱,但我可以微信转他。”
宿洄说完,困得身子一歪,差点倒在沙发上。
他吓得一激灵,赶紧坐正。
管家赶忙抱来一条毛毯,说:“您直接在沙发上睡吧,等郁先生回来,我叫您。”
“嗯,”宿洄脱掉鞋子,抱着毛毯倒在沙发上。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吴叔,我现在没钱,等我下次有钱了,我也要买礼物送你,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谢谢。”
说完,宿洄身体放松,不一会儿他呼吸平稳,睡着了。
宿洄睡觉很乖,五官柔顺温和。
管家不由弯起嘴角,越看越喜欢:哎呀,这小孩真乖。
傍晚,郁怀白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宿洄正躺在沙发上熟睡,一旁的管家正戴着老花镜,拿着账本核算账目。
场景温柔和谐,夕阳余晖洒在宿洄身上,安静祥和。
看到他进来,管家赶忙站起身:“郁先生,您回来了。”
郁怀白嗯一声,看向沙发上的宿洄。
随着时间的推移,落日阳光逐渐落到宿洄脸上。
睡梦中的宿洄似乎觉得太亮了,他皱了下眉,又翻身睡了过去。
管家说:“他昨天一直画到凌晨三点,早上才睡了一小会儿,下午在车上,他都困得睡了好几觉。”
郁怀白没搭话,而是走过去,站在宿洄面前,替他挡阳光。
许久,郁怀白弯下腰,把宿洄整个人,连同毛毯,一起抱进怀里。
宿洄头一歪,直接靠在他胸口。
郁怀白看到宿洄怀里紧紧抱着不放的礼盒,问:“你怀里抱的什么?”
宿洄在睡梦中听见了,他困得眼睛都没睁开,喃喃道:“钢笔,送你,还有钱,还你了……”
郁怀白转身,把人抱着往楼上走,边走边问:“为什么送我钢笔?”
宿洄含糊不清道:“谢谢你帮我,收留我。”
他实在困得太厉害,说完脑袋往郁怀白怀里拱了下。
郁怀白又问:“钢笔多少钱?”
宿洄:“一千二。”
郁怀白抿了下唇,把人轻轻放到自己床上,揭掉他身上的毛毯,帮他盖好被子。
郁怀白打开手机一看,手机里的确有一笔宿洄发的微信转账。
金额有零有整,显然把利息都算上了。
两千三百块,就这么用完了。
趁着宿洄还没完全睡着,郁怀白冷静,又十分残酷地靠近,低声逼问道:“你到底是谁?”
果然,困倦的宿洄根本意识不清醒。
他抱紧被子,含糊不清地说:“我是,宿洄。”
行吧。
郁怀白放弃逼问,他动动手指,帮宿洄把被子掖好,转身离去。
次日,天明。
宿洄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他拿起桌边手机,顿时吓了一跳。
他竟然从昨天下午六点睡到了今天上午十点!整整十六个小时!
昨晚他倒是起来方便过两次,不过他太困了,一沾到床,立刻又睡着了。
宿洄坐起身,环顾一眼四周。
这房间里的陈设……
宿洄一愣,赶紧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下来。
他竟然在郁怀白卧室睡了一夜。
宿洄看眼自己的身上的衣服,他还穿着昨天出门的衣服,没有换。
衣服口袋里鼓鼓囊囊,是他昨天回来路上买的两包巧克力。
一共两千三百块,还掉一千,买钢笔花了一千二,还剩将近一百块钱,他全买了巧克力。
夏天天气热,他昨天都没洗澡,也不知道郁怀白怎么忍受的,竟然肯让他上床睡觉。
宿洄正出神想着,门口郁怀白跛着脚靠近,敲了一下门:“下楼吃饭。”
“哦,”宿洄低着头靠近,走到郁怀白身边时,他想了想,把口袋里的巧克力拿出一颗递给郁怀白,小心翼翼地问:“吃糖吗?”
郁怀白斜斜看他一眼。
这台词,有点耳熟。
几秒钟后,郁怀白沉声道:“吃。”
第11章 第11章
郁怀白不喜欢吃糖,准确来说,他不喜欢吃所有的甜食。
他坐在餐桌旁,剥开那颗巧克力,把巧克力放到嘴里,入口便是满满的榛果香和浓郁的巧克力味。
郁怀白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嚼两下,心想味道还行,勉强能吃。
半小时后,宿洄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
他先去洗了个澡,洗漱完后再过来吃饭。
宿洄湿润的发梢贴在脖颈上,把衣服领口都打湿了。
夏天t恤宽大,甚至还有水珠从黑色发尾坠落,径直掉在他锁骨上。
郁怀白移开视线,全当没看见。
宿洄把手里的毛巾盖到头上,随便揉揉,然后就这么顶着毛巾坐到桌边,拿起筷子吃饭。
桌上的饭菜已经重新加热了。
郁怀白声音冷淡:“把头发吹干,再来吃饭。”
宿洄按住头上的毛巾擦擦头发,委屈地扁起嘴巴:“可是,我好饿啊。”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一直都没吃饭。
昨天晚饭,今天早饭,他整整两顿都没吃饭了。
宿洄顶着那条白毛巾,又夹了一块小炒肉,说:“没关系,现在是夏天,一会儿就干了。”
郁怀白盯着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要我帮你吹吗?”
宿洄吓得赶紧丢下筷子:“我现在就去。”
宿洄说着,往嘴里又塞了块干果。
郁怀白看眼管家,抬起下巴,点下那盘干果。
管家赶忙把那盘干果端过去,跟宿洄说:“宿洄少爷,您端着吃吧,我来帮您吹头发。”
宿洄高兴地眯起眼睛:“谢谢你,吴叔。”
管家恭敬道:“不用谢我,谢郁先生。”
宿洄从管家身后探出脑袋,看向郁怀白。
怕郁怀白听不见,他壮着胆子,稍微提高一点音量:“郁先生,谢谢你。”
郁怀白早就吃过饭了,他正拿着平板处理工作,头都没抬:“嗯。”
-
等宿洄吃完,郁怀白才放下平板,跟他说正事。
“辅导老师……”宿洄不由重复一遍,心里有点忐忑。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出去应聘家教老师之类的工作,甚至知道他成绩好,有不少同校同学,甚至还有外校的,想花钱请他帮忙补课,都被宿洄拒绝了。
他实在胆子太小了,平时上课,永远都坐在最后一排,最里面那个角落,从不跟别人说话。
别说给别人讲题了,就连老师点名让他回答问题,他都紧张得冷汗直冒。
所以,高中三年,他人缘并不好。
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宿洄秀气的眉毛微微拧起,一脸为难:“我没给别人讲过题,我怕讲不好。”
郁怀白淡淡道:“焦越今年才七岁,开学才上小学二年级,他英语基础不好,你只需要给他讲讲简单的英语单词,重新学习一下音标。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宿洄抿了抿唇:“可是,我还是不太敢跟陌生人接触。”
“小孩子而已,”郁怀白突然顿了下,想起焦越那副混世魔王的样子,转而移开话题,说,“线上教学,不用去他家里,你不用紧张。可以先试一下,要是实在不行,再喊停。”
宿洄低头不语。
郁怀白摩挲一下手指,半眯起眼睛,沉声道:“八十块钱一小时。”
宿洄抬起头,顿时眼睛一亮:“我试试!”
-
先免费试教一节课,要是不合适,再赶紧放弃。
宿洄说干就干。他在网上选中一本一年级和一本二年级的英峮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语课本,打算把整个暑假补习课程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复习巩固一年级的内容,从最简单的音标教起,后半段则带着焦越提前学习二年级的知识。
为此,他不得不低着头,再次找郁怀白借钱。
那两千三百块已经全部花掉了。
“郁先生,”宿洄低着头,羞红了脸,“我还得再跟您借五百块钱,我需要买两个课本,还有一些a4纸,等下还需要借用一下您书房里的打印机。”
剩下的钱则留着备用,以备不时之需。
郁怀白喝了口咖啡,表情冷漠,说:“记账。”
“是。”管家拿起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把这笔五百块钱记录下来。
宿洄松了口气。
郁先生虽然人凶了点,脸上一直冷冰冰的,但他心是好的,非常善良。
宿洄弯起嘴角,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巧克力递给郁怀白:“谢谢郁先生。”
郁怀白手里拿着平板,似乎不方便接。
宿洄拿过一旁的杂志,把巧克力放到杂志上,再把杂志放到郁怀白手边的小圆桌上。
然后宿洄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大把巧克力递给管家,眼睛弯成月牙:“谢谢吴叔,这些给你。”
宿洄早就把巧克力分好了,他自己一颗没留。
管家接过巧克力,温和笑道:“不客气。”
郁怀白垂眸看眼自己手边的巧克力,还有管家手里的巧克力,简单数了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一样多?”郁怀白问。
宿洄顿时一愣。
他想起书里郁怀白不喜欢吃甜食的设定,于是伸出手,把郁怀白手边的巧克力又拿走两颗。
“那,您少吃两颗?”宿洄有些不确定地问。
郁怀白:……
许久,郁怀白沉声道:“放下。”
“哦,”宿洄乖乖地把那两颗巧克力又放了回去,心想郁先生真怪,不喜欢还要,可能是拿去分给别人吧。
宿洄没有多想,说:“那我先上楼了。”
快递明天才到,他先上楼学习。
郁怀白:“嗯。”
-
次日,中午。
刚吃完午饭,宿洄的两个快递就到了。
一个是他买的两本课本,一个是他买的相对应的习题,发货地都在滨海市,所以到得很快。
宿洄拆开快递,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制作了两节课的教学ppt。
一天两节课,已经是焦越能够接受的一天里最长的补习时间了。
“再久,那小子就该翻天了。”电话里焦阳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说完,他翘起二郎腿,靠在沙发上:“那辅导老师到底长什么样啊?怎么还藏着掖着的,我可是雇主!”
“明天你就知道了,不着急。”郁怀白语气平淡,挂掉电话,想起助理给他查的信息。
“宿洄少爷最差的就是英语,平时做的英语试卷主观题一题没对,选择题全靠蒙。他之前的英语老师说,他连音标都读不对。”
郁怀白抬起头,看向楼上。
书房门开着,宿洄正在他书房打印教学资料。
书房当然也是有监控的,监控画面直接连接他的平板电脑。
郁怀白低头看眼平板,画面里的宿洄正专心用他自己的电脑打印资料,视线一点没往两边看。
郁怀白想起管家说的话:
“洄字,有逆流而上的意思。”
宿、洄……
郁怀白目光沉了沉:
宿家人怎么会取出这种名字?
难道,你真的是穿书者?
郁怀白关掉平板,揉揉眉心,不再多想。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郁怀白帮他提前打开电脑,打开屏幕共享。
“焦越他妈是芭蕾舞团团长,常年带团在国外演出,一年只回来几次。焦越从小跟着他爸长大,被惯得无法无天,刚上幼儿园就敢在老师杯子里放死蟑螂。焦阳知道后舍不得下手,还是我把小越揪过来狠狠揍了一顿,这小孩现在也就怕我。但我毕竟不是孩子父母,有些事情我也不好管得太宽。这小孩出了名的调皮捣蛋,不爱学习,等下你见到他,要是实在害怕,直接放弃。”
宿洄嗯一声,深吸一口气,等待焦越上线。
不一会儿,焦越准时在九点上线,同时伴随的还有焦阳暴躁的低斥声:“你给我老实坐好!这可是你郁叔叔给你找的补习老师,人家可是学霸,能考上清华的,等下见到老师给我礼貌点,记得喊老师好……”
焦阳的声音在看到屏幕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他手还按在焦越肩膀上,防止焦越逃跑。
几秒钟后,焦阳回过神来,诧异道:“怎么是你?”
焦阳的眼神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宿洄下意识抖了一下,他稳了下心神,说:“我……”
焦阳却没等他说完,双目炯炯,直接死死盯住跟宿洄一同出镜的郁怀白,仿佛在无声质问:
说好的人长得好看,声音好听,性格也好,成绩优异到可以考上清华的大学霸呢?怎么会是宿洄?
郁怀白看懂了他的质疑,他低头看一眼宿洄,没觉得自己在说谎。
他把耳麦递给宿洄,说:“你们聊吧。”
宿洄点下头,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带上耳麦。
看着屏幕里的这一大一小,宿洄不免有些紧张。
焦阳正一脸警惕地盯着他,焦越则一直低着头,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在看漫画书。
宿洄握紧拳头,露出一个微笑:“焦先生,我叫宿洄,今天先上一节免费试听课,您可以跟着一起旁听,要是觉得还不错,我们再上收费课程。”
焦阳冷哼一声,搬来椅子坐到焦越旁边。
焦越立刻嫌弃地往旁边挪挪:“我学习呢,别来凑热闹!”
焦阳嫌弃地瞥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在看漫画吗?你要是会学习,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焦越立刻反驳道:“老师还没开始讲课呢,我等下就不看了!”
焦阳阴阳怪气地拉长音调:“哎哟,等下真能不看吗?”
……
焦阳跟小孩似的,跟自己的儿子吵个不停,宿洄根本插不进去话。
几分钟后,他怯生生开口:“你们能不吵了吗?课堂要保持安静。”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他。
宿洄没办法,向坐在书桌另一边的郁怀白投去求助的目光。
郁怀白走过来,摘掉他头上耳麦,戴到自己头上,说:“闭嘴。”
他一出声,屏幕里的一大一小瞬间安静了。
宿洄松了口气,把郁怀白递过来的耳麦戴好,开始讲课。
怕收音效果不好,宿洄特意戴的耳麦。
郁怀白坐在不远处,听宿洄按照教材,用标准的英式口音一点点教焦越学习音标,以及一些简单的单词,涉及到有美音标注的单词时,也会用美音念几遍。
宿洄发音标准,语调动听,就连一向不爱听课的焦越也渐渐入了神,把漫画书丢到一边。
宿洄教课很有耐心,当焦越遇到不会的问题,他会让焦越自己先想一下,然后给点提示,一点点引导对方找到正确答案。
“啊,我知道了,这里应该这么填!”自己找到答案的感觉真好,焦越高兴地抬头看他,逐渐跟上宿洄的节奏。
宿洄真诚夸赞:“你真聪明。”
这下焦越更加兴奋了,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焦阳都看傻眼了,这还是他那个讨厌学习,恨不得天天装病请假,不去上学的儿子吗?
一节课上完,焦越惊讶地睁大眼睛:“啊?这就下课了?我都没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
宿洄微微一笑:“先休息一下。”
“哦,”焦越拿起漫画书,接着刚才的内容往下看。
焦阳身体前倾,双手搭在桌面上,说:“我给你每小时再加二十块钱,你把他语文数学再辅导一下。”
“额……”这相当于他一天要上六节课,还是完全不同的内容。
宿洄委婉拒绝:“不太行,我要提前准备教学材料,顶多一天三节课。”
“可以,那就语数英各一个小时,时间定在下午,下午时间长。”
宿洄点下头:“可以。”
“行,那就这么定了,你继续教吧。”焦阳站起身,给焦越留下独立的学习空间。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后,师生俩开始上第二节英语课。
下课后,宿洄给焦越布置了课后作业,并给他发去明天的教课内容,让他提前预习。
“习题一定要做,我明天要检查!”宿洄故作严肃。
然而他声线柔软,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知道了,我会做的。”之前那个棒棒糖在宿洄正式上课前已经吃完了,焦越又剥了个新的叼在嘴巴里,他眨下眼睛,突然问,“宿老师,你有对象吗?”
“啊?”宿洄一愣,完全没想到小孩子会问这种问题。
他下意识看向郁怀白:
他这算有,还是没有啊?
焦越人小鬼大,叼着棒棒糖,鬼精鬼精地看着他:“我认识好多美女姐姐,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啊?”
宿洄一下子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回。
郁怀白放下电脑里的工作,抬眸问他:“怎么了?”
宿洄有些无助:“他问我有没有对象。”
郁怀白转回视线,继续工作:“你实话实说。”
宿洄嗯一声,回道:“我没有对象,暂时还不想找,只想好好学习……不不不,你不用给我找对象,我都不敢出门。”
宿洄的声音一下子显得有些慌乱。
郁怀白拧了下眉,他了解焦越,小小年纪,跟他爸一个德行,到处惹是生非。
现在肯定觉得逗宿洄特好玩,逗他老婆呢。
欠揍。
郁怀白走过来,再次摘掉宿洄耳朵上的耳麦,戴到自己耳朵上:
“小小年纪不学好,再胡说八道,头给你拧掉!”
焦越吓得一激灵,赶紧关掉电脑,下线跑路。
宿洄舒了口气,抬头看他:“谢谢郁先生。”
郁怀白垂眸想了下,叫他:“宿洄。”
宿洄问:“嗯?”
郁怀白摘掉耳麦,沉声道:“你以后谈恋爱了,一定要藏好,千万不能被别人拍到,不然,影响我声誉。”
宿洄瞬间明白过来,他跟郁怀白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夫。
他幻想了下以后谈恋爱了,万一被别人拍到,然后满城风雨,议论郁怀白被戴绿帽子的场景,他赶紧点头,让郁怀白安心:
“放心。”
他都懂。
宿洄想,郁先生这么好,他一定不会让别人议论他,说他戴绿帽子的!
第12章 第12章
宿洄说完,双手捏捏自己的耳朵。
戴耳麦时间太久了,夹得耳朵疼。
郁怀白站在他身边,低头瞥一眼。
宿洄白嫩的耳朵尖已经被耳麦夹出了一点粉色。
他伸出手,把插在笔记本上的耳麦拔掉,说:“你电脑收音效果挺好的,以后可以不用戴耳麦。”
“嗯。”宿洄抬起头,对郁怀白露出一个微笑。
郁怀白看着他,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平淡:“你爷爷早上给我打电话了。”
宿洄一愣,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郁怀白说:“他想让我带你回家吃饭,说是前几天宿铖和你在后花园发生的事,其实是个误会,他想当面跟我解释。”
宿洄沉默两秒,顿时明白了。
以宿文宫的性格,绝不可能把宝都压在原身身上。
像宿铖之前说的,让他唱白脸,宿家人唱红脸的谋划,根本不可能被宿文宫通过。
“万一宿晨真叛变了呢?”
宿洄想,当宿铖把湖边发生的事都告诉宿文宫时,宿文宫肯定会这么说。
宿洄抿了下唇,抬头问他:“你要去吗?”
郁怀白回道:“要去。”
宿洄想了想,小心翼翼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一点点袖边,抬头看他:“你能带我一起去吗?我胆子小,不敢跟他们接触,宴会上,我能一直抓着你的胳膊吗?”
郁怀白垂眸看眼他的手指,回道:“可以。”
-
晚上八点,宿家别墅。
知道郁怀白不爱热闹,这次家宴,宿家那边只有宿文宫,原身的伯父伯母,原身的小叔,和宿铖五个人。
原身的伯父伯母不懂商务,完全是因为名义上抚养过原身而被拉了过来。
剩下的三个人,才是宿兴夜寐的中流砥柱。
宿洄缩在郁怀白身后,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从他身后探出圆滚滚的脑袋:“爷爷好,伯父伯母好,小叔好,哥哥好。”
宿洄声音都在发颤。
宿铖咧着嘴笑,试图把胳膊搭在宿洄肩膀上:“哟,十来天没见,你都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郁怀白长臂一伸,把宿洄挡在身后。
宿铖那胳膊也就没搭上去。
他讪讪地收回手,只能看着郁怀白尴尬地笑笑。
郁怀白压根没搭理他。
他转头看向宿洄,宿洄正双手攀住他的胳膊,眨巴两下眼睛,眼神灵动乖巧,一副全身心依赖的样子。
“郁先生。”宿洄声线温柔,轻轻软软地叫他。
郁怀白抬起左手,安抚地拍拍宿洄的手背,然后从容地带着宿洄向宿文宫走去:
“洄洄胆子小,他跟我混熟了,跟你们也就不熟了。”
宿文宫目光瞬间凝重,不过仅仅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淡定从容、和蔼可亲的模样,对郁怀白招呼道:“先落座吧。”
一张大圆桌,一共十个座。
宿文宫坐在首位,郁怀白带着宿洄坐在他左边,原身伯父伯母和小叔坐在宿文宫右边。
宿铖拉开宿洄旁边的椅子,刚想坐下,一道冰冷的目光如箭一般倏地射到他身上。
宿铖脊背一凉,对上郁怀白冷傲的眼神,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咳咳,”宿文宫干咳一声,说,“你坐你小叔旁边吧。”
“嗯。”宿铖点下头,赶忙坐到小叔旁边。
宿洄松了口气,他的左手边,还有三个空位子。
宿洄悄悄挪下椅子,往郁怀白身边又靠近一点点。
吃饭的时候,宿洄桌子底下的左手仍扒着郁怀白的衣角不放。
宿铖把一道苦瓜炒肉转到他面前,假装关心:“你最喜欢吃的苦瓜炒肉,尝尝。”
宿洄拿起筷子,犹豫了一下,没有夹菜。
他最讨厌吃苦瓜了。
郁怀白手一动,把那道苦瓜炒肉转过去,淡淡道:“人的口味会变,他现在不喜欢吃苦瓜。”
宿铖放下筷子,看向宿洄的目光却暗含赞许,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真厉害,居然能把郁怀白忽悠到护着你了!
宿洄低着头,不敢跟他对视。
一顿饭,在暗流涌动中安静地结束。
吃完晚饭,该说正事了。
一群人坐到了客厅沙发上,宿洄依旧拽着郁怀白的胳膊不放。
宿文宫双手搭在拐杖上,说:“前几天的事,是个误会,都是我这孙子自作主张,痴心妄想,想跟你作对。我已经拿拐杖狠狠教育过他了,我跟他说,我们是亲戚,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欺负一家人的?宿铖,还不快点给你弟夫道歉?”
宿铖赶忙站起来,毕恭毕敬地给郁怀白鞠一躬:“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郁怀白无动于衷,只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没有回话。
宿文宫停了下,继续道:“还有就是,我不知道宿洄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是不是啊,洄洄?”
刚进门的时候,郁怀白就告诉了他们,宿洄改名的事。
当时宿文宫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一个名字而已,他爱叫什么叫什么。”
现在,宿文宫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宿洄往后缩一下:“我……”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冰冷的声音响起,郁怀白打断他的话。
郁怀白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身体以一个极为轻松的姿态往后靠:“我来这里,只为了跟你商量一件事。”
郁怀白说完看向身旁,问:“你要不要回避一下,等下我说的话,会有一点扎心。”
宿洄想了下,摇了下头。
于是郁怀白用异常冷漠且平静的语调说:“我要用郁氏集团五个点的股份,买断你们养育宿洄十八年的恩情,你同意吗?”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安静了。
许久,宿文宫问:“什么意思?”
郁怀白接过管家递过来的协议,把协议放在茶几上,然后把协议推向坐在对面的宿文宫。
“只要你肯在协议上签字,宿兴夜寐就将拥有郁氏集团五个点的股权。但与此同时,宿洄将与你们宿家再无瓜葛。”郁怀白神色冷漠,说道,“我要用这五个点的股权,代替宿洄偿还你们对他这十八年的养育之恩。”
一时间,整个大厅再次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宿文宫反应过来,气到胡子发抖:“你竟然要我宿家卖孙子!”
郁怀白不跟他废话,拿起协议就走:“不签算了。”
“等一下!”宿文宫赶忙叫住他,他看似为难地看一眼宿洄,咬了下牙,“我签!”
-
宽敞的走廊通道,此时只有宿洄和郁怀白两个人。
郁怀白把那张协议递给他,说:“你自由了。”
宿洄接过那张协议,难得反驳他:“这是无效的。”
他又不是商品,怎么能跟股权转让挂钩?
郁怀白点了下头:“我知道,但是股权转让却是真的。有了这张协议,以后他们要是还想使唤你,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这叫师出有名。”
宿洄抬起头,不解道:“所以你绕了这么一大圈子,就是为了找理由对付宿家?”
郁怀白静静看着他,回道:“我想对付谁,不需要找理由。”
宿洄顿时一愣,继而耳朵尖漫上一抹薄红:“对不起,是我误解你了。”
他弯起嘴角,真诚道:“郁先生,谢谢你。”
他只有唇角是弯着的,宿洄脸上的神色看起来并不高兴。
郁怀白跟他对视,问:“你不高兴?”
宿洄眉心微蹙:“也不是,就是感觉怪怪的,被放弃的是宿晨,然而体验这一切的却是我的灵魂。心情有点复杂,说不上来。”
说完宿洄摇了下头,把这种复杂的情绪抛在脑后。
他小心翼翼地问郁怀白:“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郁怀白沉默两秒,说:“因为你……”
一阵风突然吹过。
宿洄只顾着跟郁怀白说话,手上的协议没拿稳,顿时被风吹在了地上。
他赶紧去把协议捡起来,掸干净,迎风站立,看着郁怀白:“嗯?”
风中的少年头发被吹得往后飘,看起来干净又美好。
郁怀白似乎笑了下,沿着刚才的话说:“挺可爱的。”
宿洄一愣,这是夸他吧?
他随即扬起下巴,露出开心的笑容:“谢谢郁先生,你也很可爱!”
郁怀白肉眼可见地怔在了原地,许久回了个:“嗯。”
第13章 第13章
两人正说着,宿家女佣走了过来:“郁先生,宿洄少爷,董事长叫你们。”
郁怀白点下头:“我们现在过去。”
很快,两人来到书房。
宿文宫正拄着拐杖,站在书桌后面的壁画前静心欣赏。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宿文宫转过身来,说:“既然宿洄以后跟我们家没关系了,郁总可否能让我跟我这孙儿最后单独叙一叙?”
郁怀白看向宿洄。
宿洄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郁怀白的袖子,双手紧握成拳:“好。”
跟宿文宫会面,劝他放弃,这才是宿洄让郁怀白带他过来的最终目的。
郁怀白深深看他一眼:“我在外面等你。”
宿洄点下头:“嗯。”
郁怀白转身走人,甚至十分体贴地把房门带上。
房间里只剩下宿洄和宿文宫两个人。
宿文宫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浑浊发黄的眼眸中满是赞许:“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兵不血刃拿下郁氏集团五个点的股权,值得称赞。”
说完宿文宫喝了口茶,说:“说吧,你下面的计划是什么,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宿洄站在三米开外,好一会儿才说了句:“爷爷,放弃吧。”
宿文宫一点都不惊讶,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拿起手机,在手机上打出一句话:“有监听?”
宿洄瞬间明白过来,他摇摇头,回道:“郁先生没有在我身上放监听。”
在郁怀白眼里,宿家根本不是他对手,他当然不会在这种小角色身上耗费心力。
宿文宫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没有监听,你装什么?”
“我没有装,”宿洄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道,“我是真的觉得,我们不是郁先生对手,还是放弃吧,不然我们整个宿家会死得很惨的,爷爷,你就听我一句劝吧……”
宿文宫打断他:“同样的话不要再说第二遍,你说的这些宿铖已经跟我说过了,你换个说辞。”
宿洄沉默许久,回道:“我喜欢上了郁怀白,这个理由,可以吗?”
这说法倒是出乎宿文宫预料,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权势,彻底放弃宿家,投奔郁怀白了。”
宿文宫又喝了一口茶,说:“这个理由,我可以接受。”
宿洄松了口气,说:“爷爷,我不希望你跟郁先生作对,我也不会为了郁先生放弃宿家。”
他拿出郁怀白递给他的那张协议,郑重开口:“爷爷,只要你能让我把这张协议撕毁,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见郁怀白。以后我好好学习,努力赚钱,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宿文宫冷声道:“你努力赚钱?你能赚几个钱?你知道那五个点的股权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一年的分红,至少也有两个亿!你这一辈子,你能赚两个亿吗?”
宿洄彻底傻眼了:“所以,你真的为了一年两个亿,放弃了我。”
原身可是他亲孙子。
宿文宫沉默片刻,回道:“洄洄,你在家的时候,我对你还算可以吧,衣食从来没有短过你,所以……”
宿文宫停顿一下,眼神冷漠地盯着他,缓缓道:“不是我们为了一年两个亿放弃你,而是你为了郁怀白背叛我们在先,我们气不过,找郁怀白索要这五个点的股权,就当找回场面。这先后顺序,你明白吗?”
宿洄抿唇不语。
他见的世面少,像这种要名又要利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宿文宫淡淡开口:“至少我们曾经是一家人,我不希望你出去之后,损害我们宿家的名声。”
说完他站起身,背对着宿洄,甚至用一种叹息的语气说:“你走吧,以后我们再见面,就是敌人。”
宿洄:“……”
许久,他叹了口气,回道:“您多保证。”
他走到门外,郁怀白还在门外站着。
宿洄垂头丧气:“我没劝动。”
这显然在郁怀白意料之中,他把手递过去,主动让宿洄抓着他的胳膊,说:“走吧,我们回家。”
-
回来的路上,宿洄悄悄往郁怀白身边靠近一点,问:“五个点的股权,真能一年分红两个亿吗?”
郁怀白垂眸看他一眼:“只多不少。”
宿洄顿时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新债主。”
郁怀白皱了下眉,没忍住,抬手揉揉他的头发:“你只是一个穿书者,我跟宿家的事跟你没关系。道德标准太高,容易吃亏。”
宿洄抬头看他,一脸认真:“可是,你也一直在惯着我啊。我说我要代替原身报答宿家的养育之恩,结果你就真的把五个点的股权送出去了。郁先生,我真的欠你太多了,我已经想好了,等焦先生把钱给我,我就立刻找房子,搬出去!”
郁怀白眸光里闪过一丝诧异:“你要搬出去?”
“对啊,”宿洄的声音软软糯糯,“既然我现在已经跟宿家没关系了,我就不担心他们会来找我了,那我就可以搬出去租房子了。”
宿洄面带微笑,一脸真诚:“郁先生,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那五个点的股权,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不过我跟你保证,只要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绝对帮你!”
郁怀白沉吟片刻,回道:“我帮你报答养育之恩,不是为了让你搬出去。”
“那是为什么?”宿洄眨巴两下眼睛,问道。
郁怀白眸光闪了下,回道:“没什么,好好教课吧。”
“哦,”宿洄应了声,没有多想。
-
第二天早上,宿洄买的同城教材就到了。
他花了一个上午制作教学ppt,吃完午饭后,睡了个午觉,然后下午两点,准时开始上课。
焦越这次来上课,漫画书和棒棒糖都没带。
他拿出习题本,认认真真地听宿洄讲课。
上节课他做的习题有几道错误,宿洄认认真真给他讲了一遍,然后再开始上新内容。
一节课很快过去,焦越咬着笔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问:“宿老师,郁叔叔明天过生日,你准备什么礼物啊?”
从他爸那里,他已经知道宿老师和郁叔叔的关系。
“啊,他明天过生日?”宿洄一怔,一时有些无措,“怎么这个时候过生日?”
他现在身上只有几百块!
焦越被他逗笑了:“过生日又不能挑日子,宿老师,你不会一点礼物都没准备吧。”
宿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郁怀白这么帮他,他却连人家过生日都没注意。
焦越邀请他:“郁叔叔每年过生日,都会来我们家过,今年你跟他一起过来吧。”
宿洄垂眸想了下:“嗯,我明天再看。”
次日清晨,郁怀白一大清早,梳好头发,穿上礼服,正站在镜子前扣扣子。
每年郁怀白都会去焦阳家里过生日。
对他来说,焦阳他们才是他的家人。
“今天给焦越放一天假,明天再教。”郁怀白理好衣服,突然开口。
宿洄嗯一声,回道:“焦先生昨天已经跟我说过了。”
郁怀白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很快,房间空荡荡,只剩下他和管家两个人。
宿洄低着头,上楼写作业。
他拿着笔,有点心不在焉。
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一个字都没写。
直到晚上七点,他突然接到焦越的电话。
小孩在电话里哭喊:“宿老师,你快点过来,我爸跟郁叔叔打起来了!”
宿洄一惊,赶忙拿起车钥匙,叫上管家:“快点,带我去焦阳家!”
他电话还没挂,一边走一边颤着声音安慰:“你别慌,我马上就到。别哭,别哭……”
事实上,宿洄自己就慌得不行。
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劝架这种事。
焦越他妈不在,现在焦越打电话找到他,他不能不管。
更何况,郁怀白还是他名义上的丈夫。
不久,轿车停在焦阳家门口。
宿洄站在管家旁边,摁了下门铃。
房门很快打开,一个穿着白t桖的小孩径直朝他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鼻涕眼泪全糊到他短裤上:“宿老师,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打架,我好害怕!”
宿洄摸摸小孩的头,声音抖得不行:“好了好了,不怕,老师在。”
宿洄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自己已经抖成了筛糠。
师生第一次线下奔现,宿洄慌得不行。
他闭了下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带着焦越走进别墅。
一进门,宿洄差点被一个干净的垃圾桶绊倒。
他再一抬头,入目便是一片狼藉。
客厅里的东西被摔得七零八落,沙发旁边还躺着摔碎的茶杯碎片,茶水溅了一地。
焦家的佣人都吓得躲了起来,焦阳正坐在电视柜前的地板上,粗重地喘着气,而郁怀白则坐在沙发上,神色冷淡,唇角有一点青紫。
宿洄赶紧跑过去,心疼地看着他的嘴角:“郁先生,我们回家吧。”
郁怀白站起身,冷冷地说了句:“嗯。”
两人坐车回到家中,郁怀白去洗澡,宿洄想,郁先生肯定没吃晚饭。
他转头看向管家,说:“吴叔,厨房能借我用一下吗?我去给郁先生煮碗长寿面。”
管家赶忙引路:“在这边。”
半小时后,郁怀白洗完澡出来,便看到餐桌上多了一碗长寿面。
宿洄手里拿着一管药膏,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刚才,他已经从焦越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
两人还是因为那块地起了争执,焦阳没压住脾气,突然暴躁起来,给了郁怀白一拳,然后自己开始疯了一样摔东西吼叫着发泄。
从焦阳开始发火,郁怀白没再回应一个字,更没有还手,然而正是他的沉默,反而更加激怒了焦阳,让焦阳更加生气。
“这要是以前,我肯定第一时间把焦阳摁在地上,然后把他拖进屋里,让他冷静,免得吓到孩子。可惜我现在腿瘸了,打不过他。”郁怀白坐到餐桌旁,突然开始自嘲。
宿洄弯起手臂,握紧拳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腿能走,我帮你打。”
郁怀白瞧一眼他的细胳膊细腿,顿时被他逗笑了:“算了吧,别送人头。”
说完郁怀白拿起筷子,挑起一点面条,他刚咬第一口,目光便沉了下,问:“你做的?”
这碗长寿面的味道显然跟家里大厨做的不一样。
宿洄点点头,满怀期待地问:“喜欢吗?”
郁怀白又喝了一口汤,说:“还行。”
宿洄弯起嘴角,看眼郁怀白嘴边的伤,说:“等你吃完,我帮你上药吧。”
宿洄刚说完,自己的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郁怀白也听见了,抬头看他一眼。
宿洄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忙着去焦家找人,自己也忘记吃饭了。
还好管家早有准备,赶忙让厨房把刚做好的饭菜端上来。
一共好几盘菜,有鱼有肉,还有一个小蛋糕。
其实郁怀白每年过生日,管家都会默默准备一个小蛋糕,独自为郁怀白庆生。
只是郁怀白每次都去焦阳家过生日,所以一直都不知道。
直到他和焦阳闹翻,书里的郁怀白才知道,其实对自己职业素养要求极高的管家,早就越过了工作界限,把他当成家人对待。
宿洄赶忙站起身,把蜡烛点上,和管家一起,对郁怀白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一时间,烛光摇曳,气氛温馨。
然而宿洄话音刚落,肚子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
他无奈地撇下嘴,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郁怀白弯起唇角:“先吃饭吧。”
说完他停了下,看下宿洄和管家,认真道:“谢谢你们。”
第14章 第14章
经历了昨天的事情,郁怀白罕见地露出一点脆弱,但是仅仅一个晚上,他就恢复过来,恢复了原本冷淡的模样。
要说郁怀白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他现在吩咐管家要害谁的时候,不再避着宿洄了。
“找人把他轮胎扎了,车上泼油漆,被查出来我赔。还有吩咐滨海大厦附近的外卖商家,不准接焦阳的外卖订单。”郁怀白想了下,沉声道,“他车被扎了今天肯定会打车上班,通知附近所有的出租车司机,不准接焦阳的订单!”
宿洄听得心里发凉,心想自己还好没得罪郁怀白,不然以郁先生这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死得比焦阳还惨。
他抖了下肩膀,上楼准备今天的教学资料。
郁怀白叫住他:“宿洄。”
宿洄转身看他,有些忐忑:“郁先生。”
郁怀白说:“把我和宿文宫签的协议给我。”
“哦哦,”宿洄赶忙去楼上把协议拿下来。
这张纸他拿着没用,不如让郁怀白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宿洄刚把协议递给他,郁怀白就接到了焦阳的电话。
此时,一向高高在上的焦副总正在挤地铁。
郁怀白提前打好了招呼,没人敢把车借给他。
挤地铁的焦阳手机都差点拿不稳,他一手握紧把杆,一手拿着手机,眉毛拧紧,死死盯着手机里焦阳科技股价下跌的实时数据,血压都要上来了:“喂,我说郁总,你至于吗?你要生气,我让你打回来行不行?你别动我的焦阳科技啊!”
焦阳科技是焦阳全资控股的公司,是焦阳的命根子。虽然他在焦阳科技赚的钱远比不上在郁氏集团拿的分红,但他把焦阳科技看得比郁氏集团重要多了。
郁怀白言简意赅:“道歉。”
焦阳光速滑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作对。哎哟卧槽,你煎饼果子扣我身上了!什么没拆开,没拆开你也压我身上了,一股味!”
郁怀白道:“原谅你了。”然后直接挂掉电话。
-
生活回归平静。
宿洄一连给焦越上了好几天的课,然后于周末晚上,拿着手机,守着等待芋泥波波发布新一组宣传海报。
晚上八点,芋泥波波所在的广播剧组准时更新宣传海报。
宿洄刷新一看,顿时有些沮丧。
这张宣传海报并不是他画的,可见芋泥波波对他画的海报并不满意,于是重新找人画了一张。
没关系,以后再努力。
宿洄惯会安慰自己,然后关掉手机,去洗澡。
他刚洗完澡出来,顿时被站在门口的郁怀白吓了一跳。
郁怀白垂眸看他,语气平淡:“搬回我房间住。”
宿洄刚吹完头发,墨黑的头发柔软蓬松,他抬头看郁怀白,脸上还有一点刚洗完澡的红润。
“为什么?”宿洄神色迷茫。
郁怀白想了下,编了个理由:“家里人嘴不严,我们分房睡的消息已经传到公司了。”
宿洄想了想,试探性问道:“那我们直接离吧。”
郁怀白冷漠地半抬起眼皮,似乎被他的话惊到了。
宿洄看着他,眼神澄澈:“之前不离,不能离开,是因为宿家人不会放过我。但是现在我跟宿家已经没关系了,我也就没有理由再继续打扰你了啊。我现在还没钱,等有钱了,我一定会立刻搬出去,绝不给你添麻烦。所以离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啊。”
“先别离,”郁怀白说,“我暂时还不想变成离婚男。”
“啊?”宿洄完全没想到郁怀白会这么说。
郁怀白缓缓道:“当初我们结婚,声势浩大,结果不到一个月就离婚,肯定会被全城议论。我也算是公众人物,负面新闻太多的话,会影响公司运转。”
宿洄一时有些犹疑:“会吗?”
“会,”郁怀白坚定点头。
宿洄思考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问:“也就是说,接下来我还得配合你,扮演一下恩爱夫夫?”
对上宿洄诚挚的目光,郁怀白难得涌上来一股负罪感。
他停顿片刻,回道:“对,需要你配合。”
郁怀白话音刚落,宿洄立刻松了口气,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他温和笑道:“放心吧郁先生,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
郁怀白沉默许久,问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宿洄朗声道:“因为我可以帮你了啊!”
少年的脸上满是信赖的笑容,宿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自从穿书过来,你帮了我很多,现在轮到我能帮你了,我当然义不容辞!”
宿洄说的话落地有声。
郁怀白跟他对视,在宿洄明亮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样子。
郁怀白目光忽闪一下,然后慢慢地,移开了视线。
“嗯,先搬回来吧。”
“好的,我现在就搬。”宿洄没有丝毫犹豫,赶紧回房间,把自己的东西挪到郁怀白卧室。
深夜,时隔半个月,两人再次躺到一张床上。
宿洄呼吸平稳,抱紧被子,突然说:“郁先生,我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你了。”
“嗯,挺好的。”郁怀白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次日清晨,宿洄像只小猫一样,趴在床边等郁怀白醒来。
两分钟后,他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又坐到了沙发上。
不一会儿,郁怀白睁开眼睛,缓缓坐起身,转头看向旁边。
宿洄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郁先生,平时在家我们也要假装恩爱吗?”
郁怀白还算有点良心,他想了下,回道:“不用。”
宿洄松了口气:“那还好。”
他对自己的演技不够自信,要是时时刻刻都要演戏的话,肯定会露馅。
说完,宿洄担忧道:“郁先生,自己家里的人都能大嘴巴把家里的事说出去,这肯定不行,你知道是谁把我们分房的事说出去的吗?得跟他们说清楚,家里的事不能拿出去乱说。”
郁怀白嗯一声,回道:“我心里有数。”
吃饭的时候,宿洄接到租房中介的电话:“你好,请问你一直在看房吗?我这有好几套房源,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看一下?”
“不用了,我现在不打算租房了,谢谢。”宿洄挂掉电话。
之前他一直在浏览租房信息,就准备等补课工资到手后搬出去,不过现在不用了。
吃完饭,宿洄走到郁怀白身边,小声道:“郁先生,我们假装恩爱的事,在庄园里也需要瞒着别人吗?”
郁怀白说:“不需要,都是自己人。”
“哦,”那他就可以直接问了,宿洄问道,“我们需要假装多久啊?”
郁怀白整理一下领带,说:“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
“好的,那我先去学习了。”宿洄目送郁怀白离开,打心底涌上一股帮到别人的满足感。
-
下午两点,郁怀白办公室。
焦阳的脸色简直黑成了炭:“你居然把你名下百分之五的股权转让给了宿文宫!”
这几天郁怀白工作繁忙,今天早上才跟宿文宫把股权转让书签好,下午焦阳就找上门了。
郁怀白无言以对,说起来,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像他也不清楚,听到宿洄提出离婚时,下意识想编个谎言把人留住是个什么心理。
大概就是心善吧,看不得宿洄这样社恐的人被宿家人欺负。
“郁总,你到底什么意思?不管宿洄到底是谁,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只要不影响郁氏集团的运转,你管他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
郁怀白想起那天晚上宿洄帮他上药,给他过生日,回道:“宿洄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如果哪天他影响到我了,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他顿了下,抬头看焦阳:“你不是也不想我现在把宿洄赶出去吗?你儿子还在上他的课。”
焦阳一怔,顿时哑口无言。
他从书桌上跳下去,坐到郁怀白对面的座椅上,沉思片刻,回道:“是这样,我儿子只有上他的课,成绩才会突飞猛进。你要处理宿洄的话,至少得等我儿子小学毕……哦不,初中毕……高中毕业吧。他真能考上清华吗?他要成绩真这么优异,我还想以后等我儿子上高中了,让他辅导我儿子高中课程。”
焦阳坐在转椅上转动一下,说:“说起来,他怎么成绩这么优秀了?我看他读的那些单词发音,一点也不像高考只考了72分的人。难道,他之前真的在藏拙?”
郁怀白眸光沉了下,回道:“可能吧。”
就这样,因为不同的原因,在如何对待宿洄这个问题上,他跟焦阳达成了共识。
至于如何处理宿兴夜寐,焦阳自有主意。
回到家中,宿洄正跟着管家学习插花。
一个淡青色的陶瓷圆口瓶,瓶子旁边正放着好几朵刚剪下来的月季。
一老一小正站在窗边讨论怎么修剪好看。
看宿洄那从容的样子,真的把自己当成了自家人。
看到郁怀白回来,宿洄回过头,冲他笑了下:“郁先生,这几朵月季开得太大了,吴叔说必须修剪掉,后面盆里的月季才会开得更大更好。这几朵月季剪下来丢掉太可惜了,正好可以拿来插在瓶子里观赏。”
宿洄说着,学着管家刚才教他的插花技巧,把月季的一片叶子剪掉。
“唔。”宿洄一不小心,被月季的刺扎了一下。
“你小心点。”郁怀白皱了下眉,走过来。
“没事。”宿洄抬起手,两根拇指试图把食指上的小刺挤掉,却使不上力。
“把针拿来。”郁怀白说着,拉过宿洄的手指,仔细看看。
那根软刺扎得太深,已经看不见影了。
郁怀白两只手捧起他的手指,仔细寻找,仿佛看到一点白色软刺的痕迹。
他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细针,小心翼翼把那根软刺挑出来,然后把刺拂走,说:“没事了。”
宿洄却红了眼眶:“你挑错了。”
那挑起来的白色软刺,分明是他的表皮组织。
宿洄摸摸自己的食指指腹,分明还感受到一点刺疼。
他把那根细针接过来,凭着手感寻找,终于找到了软刺所在,然后把软刺挑出来,吹走。
“没事了。”宿洄笑着把细针还给管家,眼尾还有一点红。
他把插好的月季花递给郁怀白:“郁先生,送给你。”
宿洄叮嘱道:“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跟我一样被刺扎到了,尤其是那种又小又白的软刺,真的很不好挑。”
郁怀白接过那瓶月季,回道:“谢谢。”
次日,天明。
郁怀白提着那瓶月季来到总裁办公室。
他不经常在家里书房办公,只有把月季花放在这里,他才能经常欣赏到这瓶月季。
郁怀白的办公室装修风格偏古朴,庄重,看上去有点冷。
瓶里的月季花有蓝色,有粉色,彼此相互配合,在绿叶的衬托下,十分融洽。
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多彩的月季花上。
那瓶月季成了这个格调偏冷的办公室里,最生机盎然的存在,仿佛给这个办公室也带去无限生机。
然而剪下来的花朵总有枯萎的一天。
郁怀白想了想,给宿洄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宿洄软糯的声音:“郁先生。”
这是两人间的第一个电话,还是郁怀白主动打来的,宿洄难免有些忐忑。
郁怀白道:“好好照顾家里那些月季,我还挺喜欢这些花的,等瓶里这些月季死了,你再给我剪一瓶吧。”
宿洄一下子有些为难:“人家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剪掉?能不剪吗?以后再有需要修剪下来的花朵,我再帮你插一瓶。”
郁怀白想了下,回道:“可以,谢谢。”
宿洄弯起唇角:“不客气。”
郁怀白挂掉电话,看着那瓶月季,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
这种不定期掉落的幸福,真的很让人期待。
第15章 第15章
最近几天,郁怀白的心态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时不时地站在窗边,看那些盆栽月季花。
管家走过来,面带微笑:“郁先生,这些月季长得真好。”
郁怀白默然片刻,回道:“也不用养得这么好。”
管家:“啊?”他居然没听懂。
郁怀白也不解释,只是在心里盼望着这些月季哪天能坏几棵,这样宿洄就会把这些坏掉的花枝修剪下来,给他插花瓶。
郁怀白轻轻叹口气,他办公室里那瓶月季,已经在逐渐枯萎了,估计过几天就得扔了。
宿洄有着最为朴素的人生观,要是让他把这些长得正好的月季花剪下来插花瓶里,宿洄肯定不干,他肯定会觉得这在暴殄天物。
郁怀白眸光沉了下,心想,要不,给这些月季花多加点料?
危险的气息弥漫上郁先生的眼角,管家屏住呼吸,下意识后退一步:
得,郁先生肯定又在想招害人,得离他远点,太危险了。
然而下一秒,宿洄抱着书包走过来,软软叫他:“郁先生。”
郁怀白眼角的危险气息瞬间消散,他甚至可以说是比较温和地转过身来,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一向冰冷的目光柔和了下来,看着宿洄,等他说话。
管家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宿洄小声道:“你可以陪我一起去书店买几本书吗?”
他胆子太小,还是不太敢一个人出门。
郁怀白道:“嗯。”
两人随即来到车库。郁怀白拿着钥匙,刚要坐到驾驶位,宿洄却伸手拦住他:“郁先生,我来开吧。”
宿洄一脸诚恳,心想郁先生毕竟腿脚不方便,不能让他累着。
郁怀白想了下,把钥匙递给他:“好。”
他走到后面,刚想拉开后座的车门,手突然停了下。
几秒后,他沿车绕了半圈,走到副驾驶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两人系好安全带,宿洄深吸一口气,开始开车。
两分钟后,郁怀白默默拉下右上方的拉手,紧紧拉住它,身体随着骤然转弯的轿车倾斜。他抿了下唇,问:“你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宿洄死死盯着前方,心里有点紧张:“我今年刚考的。”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个急刹车,差点跟前面一辆黑车来个亲密接吻。
宿洄不好意思地笑笑,心想早知道让管家过来了,他自己的车技的确不怎么样。
郁怀白拉着车顶拉手的手又紧了紧,说:“继续开。”
就这样,两人可以说是一路颠簸地开车来到书店,一路上没少收到别人的白眼。
郁怀白体质不错,至少没被他晃吐。
两人坐在车里缓了缓,然后才下车。
宿洄满脸歉意:“对不起啊郁先生,等下还是你开车吧。”
郁怀白点了下头,说:“不用道歉,以后可以在庄园里好好练练。”
宿洄扬起嘴角:“嗯。”
郁怀白抬腿往里走,突然又说:“我不是嫌弃你,你晃到我没关系,我担心的是你技术不好,开车在路上容易出事故。”
宿洄跟在他身后,听到这句话,小心翼翼地捏住他的一点点袖子,抬头问:“郁先生,你在安慰我吗?”
郁怀白顿了下,没有说话。
宿洄买了好几本中外名著,回来的路上换成郁怀白开车。
宿洄沉思好久,终于开口:“郁先生,你们晚上是不是要去慈善晚会啊?”
郁怀白道:“你怎么知道?”
宿洄:“下午补课,焦越跟我说的。”
一般来说,郁氏集团的对外交际都交给了焦阳,郁怀白气质太过冷酷,根本不会参加慈善晚会。
但这次慈善晚会的举办方是长福珠宝的洛宝珠,这位老奶奶也是郁怀白事业起步时对他帮助颇多的一位贵人,郁怀白必须得给她这个面子。
宿洄想了想,说:“你能带我一起去吗?”
郁怀白转头看他一眼,目光闪过一丝诧异。
宿洄解释道:“你之前不是说,突然结婚,又很快离婚,会被别人议论吗?这次慈善晚会,肯定会有很多记者,我们正好借这个机会,假装恩爱,堵住他们的嘴巴,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你性情多变,薄情寡义,视婚姻大事为儿戏了。”
一向被人骂惯了的郁怀白:……其实,他并不在意外界的看法。
然而现在,好像有人替他在意了。
宿洄郑重道:“你这么好,我不能让外面的人这么说你!而且,你不愿意跟我离婚,也是为了保护我吧。毕竟我们之间,我才是弱势的那方,别说离婚了,我们就是感情不好,外面那些人也会嘲笑我是个不受宠的男妻。”
宿洄说着说着,都要感动哭了:“郁先生,你人真好,我宁可他们嘲笑我,也不能让他们说你半个字!”
被发好人卡的郁怀白:……他真没想这么多。
郁怀白心虚地移开视线,把车开进甜品巷:“吃蛋糕吗?我请你吃。”
-
回到庄园,宿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全是好吃的。
他把好吃的放到餐桌上,跟佣人们一起分享。他自己倒没有吃多少,只是拿起一块最中间的草莓小蛋糕,递给郁怀白:“郁先生你尝尝,这块还挺甜的。哦对了,你不喜欢吃甜食。”
宿洄突然想起来郁怀白的口味,赶忙把那块小蛋糕拿回去。
郁怀白却说:“我尝尝这块草莓。”
“好。”宿洄赶忙拿叉子把小蛋糕上的草莓叉给郁怀白,自己则把剩下的奶油蛋糕吃完。
他抽纸擦擦嘴,说:“我先上去洗澡,换身衣服。”
等下去慈善晚会,不能穿得太随意。
郁怀白点下头,自己也去卧室收拾一下。
宿洄洗完澡,换上郁怀白之前给他买的衣服,站在镜子前,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倒不是衣服不好看,只是这衬衫很明显是高中生常穿的那种,跟他平时穿的衣服很搭,很有学生气息,但是穿这身衣服,以郁怀白老婆的身份去慈善晚会,不太合适。
怎么着也得穿一身正装,才有商务人员的气质。
他走下楼,果然看到郁怀白换上了黑色正装。
郁怀白也刚洗完澡,宿洄走近一看,闻到了一股古龙香水的淡雅味道。
“郁先生,我穿这身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郁怀白垂眸看他一眼。
少年穿着短袖白衬衫,头发自然柔顺,给人一种非常清爽的感觉,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的沐浴露味道。
郁怀白道:“挺合适的,我跟洛宝珠女士也算是忘年交,她不会在意这些,你放松些,不用拘谨。”
说完郁怀白顿了下,似乎有些担心他,问道:“你真的可以去晚会吗?”
“可以,”宿洄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就是得一直抓着你了。”
郁怀白安静两秒,把手递过去:“随便抓。”
-
热闹的慈善晚会,红地毯一直铺到外场。
两人刚下车就有无数闪光灯对着他们拍照。
宿洄低着头,死死攥住他的袖子不肯松。
郁怀白看眼宿洄用力到发白的手指,难得有些愧疚,他转头看宿洄,小声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宿洄抬起头,一脸倔强:“我在意。”
郁怀白继续小声道:“其实,别人怎么看我,并不会影响公司运转。”
宿洄摇下头:“没关系,反正,我不想让别人说你。”
宿洄说完反应过来,问:“那你之前都是在骗我吗?”
郁怀白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回道:“也不能算骗,我名声不好的话,的确对公司会有一点影响。”
宿洄不太高兴地撇了下嘴:“那你以后不许再骗我了。”
宿洄刚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许?这个词太放肆了,郁先生肯定会不高兴的。
他有些忐忑地看一眼郁怀白,还好郁怀白神情没什么变化。
郁怀白身材高大,就这么跛着脚带着他往里走,偶尔遇到没有眼力见,躲在人群里,盯着他的脚窃窃私语讨论半天的人,郁怀白冰冷的目光投射过去,对方立刻被吓到闭嘴。
他们两个人,一个跛脚,一个藏在他身后瑟瑟发抖,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感觉很好欺负的样子。
然而仅仅郁怀白一个人,他身上那股威严的气质就压得别人抬不起头。
郁怀白拍拍宿洄的手,安慰道:“要是实在害怕,就回车上吧。”
宿洄摇摇头,努力站直腰背,心想绝对不能给郁先生丢人。
结果他人站直了,手却抖得不行。
好不容易走过漫长的红毯,红毯尽头一个穿着深蓝色旗袍,带着老花镜的白发老奶奶正微笑着等他们。
洛宝珠身边,焦阳已经比他们先到了。
“稀客啊,难得见你出来一次。”洛宝珠笑着寒暄。
郁怀白微微颔首,然后冷眼看向外面:“太吵了,尤其是窃窃私语,讨论我半天的那几个人,我看着像是邹家的几个孙辈。”
郁怀白伸手,那洛宝珠身边那几个保安叫过来,冷声道:“赶出去。”
宿洄眉心一跳,这里是洛家,就算要赶人也不该郁先生开口,反客为主了。
他有些担忧地看向郁怀白,担心洛宝珠会不高兴,场面不好看。
然而书里看着慈祥和蔼,实则雷厉风行的洛宝珠却一点都没生气,反而客客气气地挽住郁怀白的另一只胳膊,亲热得像拉自己孙子的手臂一样,笑着把他们往屋里带:“哎哟你这脾气,还跟年轻时候一样,眼里不容一点沙子。哎,你就是宿洄吧,怀白来之前跟我说过了,说你胆子小,不喜欢热闹。我给你们安排了一间雅房,你们去那里休息,什么时候想出来玩了,再出来。”
宿洄弯起嘴角,跟着书里郁怀白对洛宝珠的称呼,说:“谢谢洛总。”
洛宝珠半掩着嘴巴笑:“哎呀真可爱。”
几人一路来到客房,洛宝珠亲自给他们开门:“就是这里了,不会有人过来打扰的。晚上八点拍卖会准时举行,有感兴趣的藏品,可以出来看一看。”
这是慈善晚会,拍卖的钱都会无偿捐赠给慈善机构。
郁怀白点下头,带着宿洄进屋。
郁怀白关好房门,宿洄终于松了口气,他慢慢松开手,还在纠结刚才在红毯上郁怀白担心会被被人听见,小声跟他说的话。
“郁先生,你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你,还说离婚这件事不影响公司运转,那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离婚,还不愿意让我搬出去啊?难道真是为了保护我吗?”
“如果我们分开了,宿家人不认我,我又像是被你赶出去的,你是担心那些拜高踩低的人,会来欺负我吗?”
郁怀白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他真的没有想那么多。
宿洄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纯真地看着他,在等他的答案。
郁怀白坐到沙发上,沉默良久,回道:“你别问我,我也在等答案。”
宿洄:???
这算什么回答。
他抿了抿嘴唇,问:“那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郁怀白点了下头:“先住着,反正还有一年你就考大学了,到时候你想去哪我都不会拦着。”
宿洄哦一声,不再多想,反正郁先生做事总有他的理由。
第16章 第16章
两人在雅间休息了半个小时,很快到了晚上八点。
郁怀白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宿洄摇摇头,但他转念又想,还是要继续演一下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被别人议论。
“我跟你一起去吧。”宿洄问,“还要跟之前那样,演一下吗?”
郁怀白把手递过去,说:“还是演一下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宿洄弯起眉眼,笑了下,心想郁先生想的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
两人手挽手来到拍卖会现场,现场很热闹,来的都是滨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几乎都带着女眷,或是男眷,甚至还有好几个当红明星,披着貂皮披肩,过来凑热闹。
宿洄看一眼自己身上的白衬衫,越发觉得自己在这里格格不入。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道明亮的灯光打在他和郁怀白身上。
宿洄吓得一抖,赶忙缩在郁怀白身后。
郁怀白皱了下眉,跟坐在第一排往后看他们的洛宝珠比个手势。
洛宝珠会意,赶忙跟助理小声说几句,助理赶忙拿起对讲机,安排后台工作人员把灯光移开。
很快,身上的灯光移开了。
宿洄松了口气,跟着郁怀白坐在最后一排最左边那两个位子。
洛宝珠给他们在第一排最中间安排了位置,不过担心前面吵,郁怀白特地拉着他坐在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知道宿洄不敢坐在陌生人旁边,郁怀白自己坐到里面,让宿洄坐到外面,靠近走道。
还好现在大家都落座了,走道上很安静。
他们头顶还有几个暖黄色的小灯。
就在刚刚,他们要落座时,这里面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要给他们让座。
还是郁怀白嫌让来让去麻烦,更容易吓到宿洄,于是说了句“不用”,便拉着宿洄坐到了最外面。
只是他刚一落座,旁边人便凑了过来:“郁总你好,我是新星科技的陈朗,这是我们公司最新研发的灭火机器人,您要不要看一下?”
这人戴着眼镜,说话斯斯文文,跟那些土豪富二代一点都不一样。
在场的老油条都知道郁怀白性格高冷,不喜欢被打扰,这人却直接上来向郁怀白推荐产品,可见是个商场新人。
周围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油条们听到这新人这么直接,默默在心里给这年轻人点了一支蜡烛。
果然,郁怀白转头问宿洄,语气平淡:“吵不吵?”
宿洄往他身边靠近一点,抓住他的袖子,说:“还好。”
郁怀白嗯一声,然后破天荒地看向另一边的年轻人,说:“产品介绍给我看看。”
陈朗喜出望外,赶忙把包里的产品介绍递给他,然后准备详细地跟郁怀白介绍:“我们这款产品……”
“闭嘴。”郁怀白直接打断他。
产品手册写得很详细,他自己会看。
陈朗赶紧闭上嘴巴,不敢说话。
宿洄悄悄探头,看向陈朗。
这大哥哥像是刚毕业,比他大不了几岁,看着很斯文,很好相处的样子。
陈朗看到了,悄悄对他挥下手,小声道:“嗨。”
宿洄回以微笑,然后也挥下手,跟他说了个“嗨。”
少年皮肤白嫩,眼神澄澈,笑起来乖乖巧巧的样子,让人看了心里软软的。
陈朗在衣服口袋里摸摸,摸出来一颗奶糖,递给宿洄:“吃糖吗?”
宿洄伸手,越过郁怀白,去拿那颗糖:“谢谢。”
他把那颗糖拿过来,剥开糖纸,塞到了嘴巴里。口腔里顿时弥漫上奶糖的香甜味,宿洄满足地眯下眼睛,然后听到郁怀白问:“你不跟我分享一下吗?”
郁怀白看他一眼,心想这小孩真是学坏了,都不会跟他分享了。
宿洄愣住了,嘴巴里还含着奶糖,软软地说:“可是,你不喜欢吃甜的啊。”
郁怀白视线又移回到产品手册上,淡淡道:“你别管我喜不喜欢,只要你跟我分享,我就会很开心。”
“这样啊,”宿洄明白过来,接着又有些为难,“可是这颗糖已经被我吃掉了。”
这颗奶糖正在他嘴巴里躺着呢。
郁怀白下意识看向他的嘴唇。
宿洄嘴唇嫣红,正半阖着露出一点点缝隙。他坐得近,似乎都能闻到宿洄嘴巴里传来的奶香味。
郁怀白移开视线,再次看向产品手册,调整一下坐姿:“下次吧。”
然而他还没看多久,陈朗和宿洄竟然同时头往前去,隔着他聊起天来。
“多大了?”
“十八了。”
“考大学了吗?”
“今年复读。”
“家里几口人啊?”
宿洄看眼郁怀白,回道:“两口。”
郁怀白忍无可忍,睨他一眼:“要不,我跟你换个座?”
宿洄赶紧坐好,不敢说话了。
然而陈朗却突然感叹一句:“郁总,你弟弟好乖啊。”
郁怀白把产品手册丢给他,竖起自己的左手,让他看眼自己手上的结婚戒指,冷冷道:“眼睛不要可以捐了。”
陈朗愣了好几秒,这才拿起平板,在搜索栏里输入几个字:[郁怀白结婚。]
点击搜索,跳出来的第一张图片就是郁怀白和宿洄的结婚照片。
陈朗傻眼了,他居然搞错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都不知道。
郁怀白对这个年轻人彻底无语了:“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研究机器人。”
还挺押韵。
陈朗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敢说话。
宿洄忍不住替他说话:“这大哥哥挺可爱的。”
郁怀白看他一眼,说:“一颗糖就把你收买了?”
宿洄眨眨眼睛,小声道:“可是,你好像也是因为一颗糖,才没把我赶出去……是这样的吧?”
郁怀白:“……”
他转过头,没有否认。
过了好一会儿,郁怀白说:“没你可爱。”
宿洄露出笑脸:“谢谢。”
很快,拍卖会正式开始。
拍卖品有古董字画,还有洛宝珠自己设计的珠宝首饰。
宿洄对这些拍卖品不感兴趣,每件拍卖品的竞争程度也不高,顶多叫价两三轮,就会被拍卖者拍走。
竞拍者大多都是过来给洛宝珠这个面子,郁怀白也是如此。
他按照起拍价买走洛宝珠设计的一枚戒指,拍卖会结束后却没有去取。
面对洛宝珠的追问,郁怀白道:“反正都是做慈善,戒指我就不要了。”
洛宝珠瞥他一眼:“怎么,嫌弃我设计的戒指不好看啊?那戒指再不好看,也比你俩手上的戒指强。”
宿洄看眼自己手上的白金戒指,说:“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不过再好看,也不是他的东西。
等他和郁怀白离婚了,就把戒指还给郁怀白,这本来就是郁怀白买的。
拍卖会结束后,就是洛宝珠举办的豪华晚宴。
这个时候,就是各个上流人士为了利益,觥筹交错,对大老板恭维奉承的时候了。
没人敢打扰郁怀白,于是焦阳就成了被大家围攻的对象。
一会儿一个人过来给他敬酒,就这么几分钟,焦阳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甚至还有女明星半露香肩,拿着红酒杯,对焦阳抛了个媚眼。
郁怀白眉头紧蹙。
人家孩子都有了,这是当国外的曾女士是死人吗?
郁怀白拉着他走过去,皱着眉头把焦阳手里的红酒杯夺走,低声道:“别喝了!”
焦阳挑了下眉,有点微醺:“你管得着吗?我今天高兴!”
说完,焦阳又从路过的侍从盘子里拿走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他拿着空酒杯,手搭在郁怀白肩膀上,脸上热情洋溢:“一起喝啊。”
郁怀白没搭理他,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开,说:“你以前不这样。”
以前的焦阳,出身高贵,跟只花蝴蝶一样,在人群中游刃有余,浪荡却不放纵。
因为这登徒子似的浪荡外表,他跟曾缘缘刚谈恋爱时,没少被曾女士误会。
以前都是焦阳用超高的商人话术给别人灌酒,什么时候被别人这样灌酒过?
“就因为那块地,你生气成这样?”
焦阳借酒发疯:“我不是生气,我是难过。我老婆不要我,她半年没回来了,一年到头我能见她两次就算不错了!我儿子叛逆,天天跟我吵。我最好的兄弟,成天算计我。”
焦阳说着,冷冷看一眼郁怀白。
郁怀白闭上眼睛,刚要说话,却被别人抢了先。
“你老婆没有不要你,她只是比较看重事业,她已经把舞团的发展重心慢慢转移到国内了,年底就会回来。焦越虽然性格不太好,但是用心教一教,还是很乖的。至于郁先生,更是从来没有害过你。”宿洄看着他,手指微微颤抖,骨子里还是对书里这个头号反派感到很害怕。
郁怀白握住他的手指,安慰他:“没事。”
宿洄真的很勇敢,明明害怕成这样,还是愿意维护自己。
郁怀白道:“我们回房间吧。”
等下洛宝珠会让人把饭送上来。
焦阳偏头看他,突然笑出了声:“关你什么事?真把自己当郁总老婆了?”
焦阳声音不大,周围却有人听到了,他们纷纷把头转过来,这里的争吵似乎一触即发。
感受到众人的瞩目,宿洄更害怕了。
他紧张到额头冒冷汗,却更加挺直了腰板,用软糯的嗓音一句句强调:“我本来就是郁怀白老婆,是不是,老公?”
郁怀白握紧他的手,说:“是这样。”
焦阳看着他,突然阴恻恻地笑:“小孩,我脾气可不好,你要是把我惹火了,别怪我欺负你。”
郁怀白转过头来,冷冷看他:“你敢。”
第17章 第17章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这样在冷静的对峙中结束。
郁怀白拉着他直接回到房间,连晚宴都没参与。
两人坐到沙发上,宿洄想了下,话里有话地说:“郁先生,焦先生不会因为这个,跟你反目吧?”
郁怀白意料之中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甚至拿起平板处理工作:“没那么严重,好兄弟哪有不吵架的,他一会儿就会过来跟我道歉。”
平板的聊天界面跳出来一条信息,郁怀白看一眼,说:“等下会有人给我们送饭,吃完饭,我们去跟洛总道个别,然后就回家。”
宿洄点下头:“好。”
很快,侍从把晚饭送了上来。
两人刚吃完,房间门铃就响了。
宿洄打开房门,焦阳正靠在门边,手里端着一盘水果,转身看向屋里的郁怀白,语调散漫:“吃水果吗?”
郁怀白抬眸看他一眼,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显然还没消气。
焦阳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刚才是我喝多了,对不起啊,不过也难怪我生气,你不让我买那块地也就算了,还说什么我要是敢买,你就敢抢,这不明摆着跟我作对吗?我能不生气吗?”
郁怀白冷冷看着他,已经放弃了解释。
焦阳叹口气:“我就知道,你就会沉默。”
郁怀白半阖下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该解释的,他都跟焦阳解释过了,然而对方还是一意孤行,他劝不动,只能采用强硬手段。
然而他解释过了,宿洄却忘了书里设定,忍不住替郁怀白说话。
“焦先生,南郊那块地不能要。那块地看着临近海边,可以建海景房,实际离海边太近,湿气重,住起来一点都不舒服。而且滨海市的海边都是滩涂淤泥,根本开发不起来,后续也不会有旅游价值。此外那块地虽然是政府的重点开发项目,但周围的基础建设根本没建起来,学校、医院都没有,五年前就说好的要建地铁,到现在都没敢动工,说是在地底下又挖到了古墓。而且最重要的是,老百姓现在都没钱了,有钱的,谁会去南郊买房啊?现在又不比以前,楼市行情并不好,炒房客都得慎重,更何况滨海的限购还没放开呢,这种情况下,那块地真不能要。”
宿洄说话缓慢,娓娓道来,他低头看着地板,说话的声音温和软糯,很适合当老师。
焦阳手里还端着那盘水果,郁怀白则放下手里的平板,静静地看着宿洄。
屋里瞬间变得很安静。
宿洄往后缩一下,小声问:“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太对了。”跟郁怀白之前说的一模一样。焦阳目光冰冷,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突然话锋一转,冷冷逼问道,“你这么会分析,怎么没劝你家里人,不要跟我争。”
宿洄一愣,这才想起来,按照书中设定,跟焦阳争那块地的,正是宿兴夜寐。
书中朝阳地产接手这块地后,眼见形势不对,赶紧找人接盘,他们挑来挑去,最后选中了在南郊有点金钱势力,但势力还没大到能和朝阳地产作对的宿兴夜寐娱乐公司。
至于焦阳,早就被他们pass了。
他们要是敢坑焦阳,第二天朝阳地产破产的消息就能挂到头版头条上,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郁怀白。整个滨海市,谁不知道焦阳是郁怀白最好的兄弟。
宿洄抿了下唇,说:“我劝过了,家里人不听我的。”
“哦,”焦阳把手里的水果递给他,冷冷道,“那你得避嫌。”
宿洄端着那盘水果,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郁怀白手指点点身旁的沙发:“先进来。”
“嗯。”宿洄端着水果,坐到他身边,把水果盘放到茶几上,焦阳却依旧靠着门边没有动,懒洋洋地说:“等下晚宴就要结束了,别忘了去跟洛总说几句再走。”
说完他伸出手指远远点一下茶几上的水果,语调轻快笑了下:“收了我的水果,可不许再生气了啊!”
说完焦阳转身走人,顺手把门关上。
郁怀白垂眸看向桌上的水果盘,无声弯起嘴角,然而下一秒,微笑却僵在脸上。
水果盘里,赫然有好几块芒果。而郁怀白芒果过敏,在滨海市并不是秘密。
按照剧情,短暂争执后,郁怀白会一个人默默回家,而焦阳则会约上十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去ktv喝酒唱歌。
郁怀白的好兄弟只有焦阳一个,而焦阳的好兄弟则有一大堆,郁怀白只是其中之一。
他甚至都不记得,郁怀白芒果过敏。
郁怀白静了两秒,把果盘推给宿洄,而后站起身,神色冷漠地离开房间,没有再跟宿洄多说一句话。
房间顿时只剩宿洄一个人。
他端起果盘,一个人把盘里的水果吃光,然后坐在沙发上,等郁怀白回来。
十分钟后,门铃声响起,宿洄赶紧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的却是焦阳。
宿洄下意识想把房门关上,焦阳赶紧把右手插到门缝里:“哎,先别关啊!”
宿洄吓了一跳,赶忙松手,生怕夹到他。
于是下一秒,焦阳似笑非笑地挤进房间,看着他笑道:“别紧张,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宿洄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我不去。”
“哎,这可由不得你啊,别让我生拉硬拽把你拖过去啊。我就是想让你看看,郁总等下会跟洛总说些什么,没别的意思。”
宿洄摇摇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你必须得感兴趣!”焦阳严肃道,“这事关宿兴夜寐的生死,当然也关联着你的未来,你就不想知道,郁总现在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吗?白白把五个点的股权送给宿文宫,你真以为郁总做慈善呢?”
宿洄一时无言以对,他自认他跟郁怀白还没好到可以让对方白送五个点股权的地步。郁怀白帮他,他很感激对方,可要是真像焦阳说的那样,郁怀白帮他是别有所图……
图什么呢?自己什么都没有啊。
宿洄安静片刻,眼神中浮现一丝迷茫。
焦阳又说:“怀柔政策,懂吗?先把你安抚住,然后再从你身上套取有利信息,最后再把你们宿家一网打尽!”
这下宿洄回神了,他沉默片刻,问:“焦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焦阳一愣:“嗯?”
宿洄抿唇不语,看来郁怀白的确信守承诺,并没有把他穿书的事情告诉别人,这是他跟郁怀白坦白那天,特意央求郁怀白答应的事。
当时郁怀白神情冷漠,只淡淡回了一个“嗯”。
“焦先生,”宿洄一句一顿,郑重道,“不管郁先生出于什么原因帮我,我都很感激他。即便他想害我,在他实际害我的行动出现之前,我都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会跟你去听墙角,我要看书了,请你离开。”
宿洄说完直接拿起桌边的一本杂志,若无其事地开始看书,直接无视焦阳。
没想到焦阳直接拿出手机,打开免提,示意宿洄仔细听。
手机连接着洛宝珠的电话,手机里传来洛宝珠的声音:“郁总,我们认识也有十年了,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把宿洄留在身边?他对你来说,真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安静的走廊拐角,郁怀白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漆黑的天空,缓缓道:“焦阳让你来跟我说这些?”
洛宝珠推推老花镜,脸上的冷峻神色跟之前红毯上的和蔼老奶奶判若两人,就连镜片似乎都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他觉得,你对宿洄,好像的确不同寻常。最关键的是,宿洄这个人,也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焦阳猜测,你这是在采取怀柔政策,诱敌深入……”
郁怀白一声轻笑:“步步为营是针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布下的,宿家,远称不上为我的对手。说得难听点,你们都说我是商界的神,那在我眼里,宿家就是最底层的蝼蚁,神会针对蝼蚁布局谋划吗?不会的,我帮宿洄,纯粹是因为我心好,我帮他跟平时资助山区孩童没什么区别,只是在做慈善。”
郁怀白手扶在窗框上,抬头看向天上圆月,背影挺拔,孤傲。
他们是蝼蚁,那我们是什么呢?洛宝珠想,或许是比蝼蚁稍微高级一点的猫猫狗狗吧。
洛宝珠叹了口气,像郁怀白这种冷傲的性格,注定不会有朋友。
“作为多年的商业合作伙伴,我由衷提醒你一句,商场如战场,永远不要对别人掉以轻心。”说完洛宝珠拉一下身上的披肩,说,“走吧,带你老婆回去吧。”
郁怀白无声弯起嘴角,仿佛身边真的有一个爱他的老婆。
宿洄沉默良久,直到焦阳关掉手机,他都没有回神。
焦阳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谈话结果,他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郁怀白,真是脑子瓦特了,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我知道答案了。”宿洄冷不丁开口。
“什么?”焦阳挑了下眉,没听懂。
宿洄缓缓道:“我知道郁先生把我留在身边的原因是什么了。因为孤独,除了我,没人愿意听他说话。”
焦阳拿手机的手慢慢搭到腿上,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宿洄微皱着眉头,继续道:“你们这些人,要么怕他,要么暗藏鬼胎,要么就是像你这样,听不懂他的话,觉得他脑子不正常,你们没一个人会去体会郁先生想表达的情绪。在你们眼里,郁先生就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怪胎。可明明他也会难过,也会开心,你是他最好的兄弟,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关心他,连他吃芒果会过敏都不记得。”
焦阳沉默了,好几分钟后突然笑出了声:“你才认识他多久,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
“我就是很了解他!”宿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漆黑的瞳孔中满是坚定,“虽然郁先生只认识我大半个月,我却了解他的一生!”
第18章 第18章
书里的郁怀白,是个正儿八经的民族实业家,一心只搞实体科技,手机芯片,家用电器,甚至公交车,铁轨,手机软件,都有涉猎。郁怀白不炒房地产,不搞金融,到后来,郁氏集团甚至跟国家合作,研究起了航天材料。再到后来,年过四十的郁怀白直接进行企业改革,跟国家合作,把自己的股权全部交割出去,直接把郁氏集团变成了国有企业。最后还是国家感谢他的贡献,给他保留了两个点的股权,给他分红。
私营变国有,郁怀白退居到了幕后。而正因为这件事,跟郁怀白明争暗斗了许多年的焦阳彻底发疯,最终走上邪路。
在郁怀白看来,他们赚的钱已经够多了,可以收手了。
而在焦阳看来,他们已经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正是进一步进行扩张,成为顶尖财阀的时候。不光房地产,互联网,金融,也要一把抓。
发展理念的不同,注定了两人会分道扬镳。
书里的郁怀白一生无妻无子,晚年立下遗嘱,去世后把所有的财产全部捐献给了福利机构。
焦阳没有多说什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两眼,然后转身离开。
房门关闭后,宿洄这才松了口气。他看眼自己一直攥紧的拳头,手掌慢慢张开,掌心全是汗。
不用看,自己的脸色肯定白得吓人。
一口气跟焦阳说这么多,他实在是太紧张了。
不一会儿,郁怀白终于回来了。他打开房门,顿时停在原地。
宿洄额头上全是冷汗,额上黑色的发梢已经全被冷汗打湿了。
宿洄远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紧张。
郁怀白皱了下眉,来的路上,他已经听说了焦阳过来的消息。
他跛着脚慢慢走过来,从胸前口袋里抽出随身携带的方帕,递给宿洄。
宿洄眨下眼睛,不明所以。
他刚才光顾着帮郁怀白说话了,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头上全是冷汗。
“头上,汗,去洗一下。”郁怀白简短道。
“哦哦,”宿洄回过神来,方帕也没接,直接钻进了卫生间,洗了把脸。
宿洄洗完脸出来,揉揉还有些湿润的眼睛,问:“郁先生,我们现在回家吗?”
“嗯,走吧。”郁怀白点下头,带着他往外走。
宿洄拿起手机,跟在他身后。
郁怀白并没有问他头上的冷汗是怎么回事,宿洄抬头看一眼郁怀白的背影,心想郁先生这么聪明,肯定能打听到焦阳过来找他的消息。
至于焦阳跟他说了什么,郁怀白直接问焦阳就好,不用问他。
毕竟他们才是好兄弟,自己只是一个外人。
宿洄不再多想,打定主意专心学习,等以后考上大学,就可以彻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三天后,细雨绵绵,天色阴沉沉的。
管家正在厨房研制最新款的小面包,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后探出来。
宿洄拿着一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站在门外小声叫他:“吴叔,你现在能过来一下吗?我想跟你算下账。”
“什么账?”管家关掉烤箱,洗干净手,跟着宿洄走出厨房。
两人来到餐厅,并排坐在一起。
宿洄打开笔记本,把列好的账单给管家看:“这页是汇总表,预估了每一天的伙食费,水电费。每一天的小批注对应的页码,则是当天的费用明细。比如七号吃的醉蟹,我按照市场价估的,明细在前面。”
宿洄一条条指给管家看,甚至连什么时候用水,用了多少水量,都按照阶梯水价测了出来。
“我现在的钱只够付伙食费的,房租肯定是付不起了,只能先欠着了。”宿洄不好意思地抿下嘴。
管家终于听明白了,说:“您这是要跟我算账?”
宿洄点下头:“是啊,我不能白吃白住郁先生的,肯定要付钱的。不过郁先生不让我搬出去,所以这个月的生活费,住宿费,必须得给我打骨折,不然我就不住了,根本住不起,上个月就算了。”
管家一言难尽地看着笔记本上的账单,心情十分复杂:“宿洄少爷,您觉得郁先生缺这点钱吗?”
宿洄正色道:“他可以不缺,但我必须得给。”
管家叹了口气,拿起笔记本,说:“我去跟郁先生说一下。”
宿洄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等待消息:“嗯。”
–
书房,管家把账单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郁怀白。
郁怀白沉默片刻,问道:“他哪来的钱?”
管家回道:“焦先生把这两个月的补课费,全部发给宿洄少爷了。”
管家说完停顿一下,难得发表一次自己的看法:“郁先生,依我看,以宿洄少爷的脾气,您要是不收,他会一直提,绝对不会放弃的。”
郁怀白手指搭在桌边上,轻轻敲了两下:“收着吧,存到银行卡里,留给他以后上大学用。”
管家弯起嘴角:“好的。”
不一会儿,管家从书房回来了。
付完钱,宿洄松了口气,然后抱着笔记本,眨巴眨巴眼睛,纯真懵懂地看着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那个,你能不能给我开张发票啊?”
“啊?”管家彻底懵了。
宿洄连忙摆手:“我绝对不是怀疑你们会赖账,但是亲夫夫,明算账嘛,我就想留个心理安慰,给个收据也行啊。”
宿洄退而求次,后脖颈却突然被人捏住。
郁怀白捏捏他后脖颈上的软肉,低声道:“差不多得了,没人陪你过家家。”
“哦,”宿洄抱着笔记本,失落地垂下头。
郁怀白顿了下,转头看向管家:“给他开张收据。”
管家赶忙点头:“好的。”
宿洄立刻扬起笑脸:“谢谢。”
不一会儿,收据就开好了,宿洄收好收据,刚把收据放到文件袋里,就接到了宿铖的电话。
宿洄看着来电号码,一时没反应过来:宿铖怎么会联系他?宿家不是跟他断绝关系了吗?
宿洄犹豫两秒,当着郁怀白的面,接通电话:“喂?”
宿铖言简意赅:“回家一趟。”
宿洄抿下唇,回道:“我想一下。”然后直接挂掉电话。
宿家已经很久没来找他了,肯定出了什么事。
宿洄打开浏览器一搜,果然搜到了宿家濒临破产的消息。
原来,焦阳用二十个亿,从宿家买回了郁氏集团那五个点的股权,而后宿家用这二十亿,直接把朝阳地产收购了,打算大搞房地产。再然后,朝阳地产就暴雷了。宿家被蒙骗着用二十亿收购了朝阳地产,收购之后才发现朝阳地产早已资不抵债,负债累累,现在连累着宿兴夜寐都要跟着倒闭了。
宿家是有点黑道上的势力的,宿老爷子气得血压飙升,当即安排道上的兄弟对原朝阳地产的负责人围追堵截,奈何对方早有准备,早就逃到海外了。
现在,催着要债的人已经把宿家老宅围得水泄不通。
这种情况下,宿铖找到他,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让他找郁怀白,帮忙堵住这个窟窿。
宿洄垂下眼眸,他虽然轴,但是不傻,宿家已经用五个点的股权把他给卖了,他不可能帮宿家来找郁怀白帮忙,新闻上说,这缺口有一百多亿呢。
宿洄想了想,给宿铖回了一条消息:有多少还多少,宣告破产吧。
“孽子!”宿文宫两眼发黑,差点吐血,周围立刻围上来一圈人扶住他。
宿文宫手扶着拐杖,勉强站稳,抖着手指吩咐宿铖:“你告诉他,他宿洄生是宿家的人,死是宿家的鬼,他以为他傍上了郁怀白这棵大树,我有的是办法叫他生不如死!我宿家就是亡了,也得拉他这个垫背的!我就不信了,他还能在清河庄园躲一辈子!”
宿洄收到这条短信,不以为意,他本来就有社恐,还真能在清河庄园躲一辈子,只要郁怀白不赶他走。
宿洄站起身,比往常更加殷勤:“郁先生,你想喝茶吗?我去帮你泡茶吧!”
郁怀白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眸看他一眼,回道:“嗯。”
宿洄赶忙泡茶去了,等把泡好的茶递给郁怀白,他又站在郁怀白身后,想帮他揉肩膀:“郁先生,我帮你捏捏肩膀吧!”
郁怀白却会错了意,他喝了口已经不太烫的茶水,淡淡道:“你想让我帮你们宿家堵上这个窟窿?”
宿洄一愣,瞬间明白过来,赶忙解释:“不是,我只是想你不要把我赶出去。”
郁怀白放下茶杯,语气沉沉:“宿洄,你们宿家已经快要破产了,所以,不要演了。”
郁怀白身体往后靠,淡漠道:“只要你肯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可以以我的名义,帮你们招商引资,至少能够还清四成的债务。”
郁怀白转头看他,沉声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我向来说话算话。”
宿洄彻底愣住了,刚想搭在郁怀白肩上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原来,郁怀白从来没有相信过他。
也是,穿书这种事情,谁会信?
宿洄低下头,许久,近乎咬牙切齿地回了句:“我叫宿洄,不是宿晨!”
第19章 第19章
宿洄一向好脾气,然而这次却生了三天闷气。
这三天他谁也没理,甚至回屋睡觉都侧身睡到了最边上,离郁怀白半米远。
直到最后一天,宿洄绷不住了。他一个人来到池塘边,坐到柳树底下,抱住自己嚎啕大哭。
哭声把不远处正在修剪灌木的仆人吓了一跳,仆人赶紧跑回去报告给了管家。
管家心头一跳,赶紧看向郁怀白。
郁怀白面上倒是云淡风轻,听到仆人的话,他头都没抬,淡淡道:“哭就哭吧,他不是一向爱哭吗?别人说话稍微重点,他就能红了眼眶。”
“还是不太一样的。”管家敏锐察觉到郁怀白身上的低气压,却还是忍不住壮着胆子替宿洄说话,“宿洄少爷虽说胆子小,但每次被吓到的时候,都很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只是天性使然,很多时候,他没有忍住。像这次放任自己嚎啕大哭,还是头一次。”
管家语重心长道:“宿洄少爷一向很坚强的。”哪怕再害怕,也会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坚强得让人心疼。
郁怀白沉默不语,许久,他抬起眼皮,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哄他?”
“不敢!”管家赶忙低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压抑到极点。
郁怀白揉揉眉心,把书合上扔到一边,吩咐道:“等他哭累了,叫他过来吃饭。”
郁怀白说完停了下,然后接着补充道:“就说有他最爱吃的小蛋糕。”
管家立马会意:“诶,我现在就让厨房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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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洄哭了一上午,眼睛都哭肿了。从最开始的嚎啕大哭到现在的无声掉眼泪,宿洄抱住自己,红通通的眼睛看上去可怜极了。
看宿洄哭不动了,躲在远处的管家这才走了过去,小声道:“宿洄少爷,郁先生叫你过去吃饭。”
宿洄抹了把眼泪,跟着管家往回走,来到餐厅坐下,却没有动筷子。
“郁先生,多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帮我找工作,还花了五个点的股权帮我和宿家解除关系。我已经找好房子了,今天就走。”宿洄哑着声音说,这三天他一直在找房子。
“这是这几天的房费和生活费账单,等下我就转给管家。”宿洄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a4纸递给郁怀白,里面是他粗略计算的这几天的账单。
“至于那五个点的股权,是你要给宿家的,你想要回来的话,自己去找宿家要。还有这个,”宿洄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a4纸递给郁怀白。
“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看条款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条款不涉及任何财产划分,大家一拍两散,还是很好签字的。
郁怀白接过离婚协议书,粗略扫一眼,颇有些诧异地看一眼宿洄。
不说婚前财产了,就是婚后的夫夫共同财产,宿洄都没有列到这张纸上。
他真的,一点钱都不要。
郁怀白从胸前口袋抽出宿洄送他的钢笔,郑重问了一遍:“想清楚了?”
宿洄重重点头:“想清楚了。”他要自由。
郁怀白拔掉笔帽,利落签字,可偏偏这个时候,钢笔出故障了,不出水了。
郁怀白又甩了两下,还是不出水。
宿洄顿时有点慌了,小声道:“要不换一支吧?”
郁怀白合上笔帽,把钢笔又放回到胸前口袋,问管家:“今天几号?”
老管家恭恭敬敬:“农历六月十八,还没到破日,不适合离婚。”
“天意如此。”郁怀白淡淡道,“改天吧。”
“啊……”宿洄难免沮丧,他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想搬出去。
“郁先生,你不要信这个。”宿洄劝道。
郁怀白没有说话,管家倒是替他解释了一句:“宿洄少爷,这你就不懂了,郁先生是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人肯定要信奉一些风水道法的,不然财运不通,生意做不大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样啊……”宿洄仍有些疑惑,毕竟书里的郁怀白从来不信这些,就是现在的家里,也连棵发财树都没有。
然而郁怀白不想签,他也没办法。
宿洄把离婚协议拿回来,折好放回口袋,说:“那先放我这里吧,等到了破日那天,我再拿来给你签字。今天我先搬出去。”
宿洄说完饭都没吃,直接起身往楼上走。
郁怀白也没拦着,他拿起筷子吃饭,突然来了句:“他连破日都知道。”
这种生僻的知识点一点不像原来那个宿晨会知道的。
老管家感慨道:“是啊,宿洄少爷博览群书,真的很聪明。”
很快,宿洄收拾好了行李,提着行李箱走下楼。
“我走了。”宿洄抿了下嘴唇,低着头,说,“再见。”
郁怀白坐在餐桌旁,背对着他,头都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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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洄拖着行李箱来到庄园门口,打车软件却总是打不到车,门口也没有出租车。
一晃半个小时过去了,宿洄还是没打到车。
真是奇怪了,清河庄园不至于偏僻成这样啊。宿洄不禁眉头紧锁,同时好几个打车软件打车,都没打到。
夏天下午两点的太阳非常晒,宿洄站在树荫底下,很快热出了一身汗。
宿洄不禁有些犹豫:要不先进屋吹会儿空调,等打到车了再出来?
他正犹豫着,一辆黑车停在面前。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脸:“洄洄,你眼睛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宿洄眼睛还有些红肿,他歪着脑袋想了两秒,很快认出了对方:“陈朗!”
这人正是慈善晚会那天,坐在郁怀白旁边,卖灭火机器人的陈朗。
郁怀白已经同意跟他合作了,他这次特地过来拜访郁总,顺便跟对方详谈合作细节。
陈朗一脸担忧:“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出气!”
“没什么,你能送我去南明巷吗?”宿洄小声问道。
“可以啊,上车!”陈朗爽快点头。
宿洄松了口气,赶忙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然后坐到后座上。
陈朗打开导航,边开车边关心地问道:“眼睛怎么哭成这样?你不会跟郁总吵架了吧?”
明明在慈善晚会上,两人还很恩爱。
“是因为你家要破产了,郁总却不肯帮你吗?其实你要理解郁总,一百三十亿可不是个小数目……哎哟,我不该说这些,你们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没等宿洄回话,陈朗赶紧闭麦。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我把你送到南明巷,郁总不会生气吧。”
“不会的。”宿洄终于开口,他哭了一上午,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只是去看我朋友,东西都是给他带的。”
“哦,”陈朗不再多想,心里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有种跟郁总的合作即将告吹的感觉,这也太奇怪了?自己又没得罪郁怀白。
陈朗摇摇头,心想估计是自己压力太大了,得好好休息了。陈朗不再多问。
半小时后,南明巷到了。
宿洄费力地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拖出来,红肿着眼睛对陈朗露出一个感激的笑脸:“谢谢。”
陈朗摆摆手:“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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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介给他找的单间就在学校附近,骑单车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到他以后复读的学校。
中介还没来,宿洄缩在大门旁边等他。与此同时,自己的手机快被宿铖打爆了。
三天过去了,整个宿兴夜寐公司濒临崩溃,即将破产。
就在三分钟前,宿铖还给他发了一条威胁短信:[你有本事一直躲在清河庄园别出来,要是让我抓到你,你死定了!]
宿洄点清自己的家产,扣掉房租生活费后,把剩下的钱全部发到宿铖微信上,并附上两条消息:
[我只有这些了,我手里还有一台电脑,着急用钱的话可以拿去卖掉换钱。]
[这具身体是你们给我的,虽然我一点不想出现在这里,但我毕竟用了这副身体,就当是我欠你们的。那五个点的股权加上这笔打款,我还清了。]
宿洄在说实话,只是这实话落到宿铖眼里,却变了另一种意思。
就像叛逆子孙不认祖宗一样,宿洄说的话在宿铖看来,就是宿洄不愿意成为宿家人的意思,用了这具身体,身上流着宿家的血,纯属无奈。
宿洄发的这点钱根本微不足道,宿铖更生气了,但还是点了接收,并骂道:[你真想还清,就该像哪吒那样,削肉还父,剔骨还母,你能做到吗?]
宿洄做不到,他不想死,他只是轴,不是傻。
宿铖还在跟他发消息:[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点接近郁怀白的机会都没有吗?软的不行,可以来硬的啊,直接把人绑了,逼他交钱。]
宿洄不再回复,直接把宿铖拖进了黑名单。然后打开拨号界面,打算一有情况,立刻报警。
与此同时,清河庄园。
焦阳正提着大包小包,登门道歉:“之前是我不对,没想到朝阳地产还真暴雷了,幸好这烂摊子让宿兴夜寐接手了,不然要是让我摊上,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不起啊,之前是我莽撞了。”
郁怀白看向窗边的月季花,都没看他。
焦阳以为他还在生气,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你看,之前因为我单独找宿洄,你整整两天没给我好脸色看,怎么现在又生气了,我们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我也答应过你,再也不会单独找他了啊!”
那天从慈善晚会回来后,第二天郁怀白找到焦阳,言简意赅:“以后别单独找他。”
当时焦阳露出玩世不恭的笑:“知道了,开个玩笑嘛,以后不会了。”
回忆转回现在,郁怀白还是没回复他。
焦阳啧了声,哄道:“郁总,你理理我。”
郁总没时间,更没那个心情。他转过身来,吩咐管家:“打电话给陈朗,叫他没事少来庄园晃,再有下次,郁氏集团将取消跟他的合作。”
好不容易打通渠道,跟各大打车软件以及出租车公司说好了,今天别接清河庄园的单,结果却让陈朗开车把人带走了,真是防不胜防。
郁怀白神色沉郁,周身弥漫着低气压。
焦阳吓了一跳,不敢在这种时候去触郁怀白的霉头,他悄悄放下礼品,火速闪人。
直到下午五点,管家才接到保镖的电话。
那群保镖一直暗中保护宿洄的安全,防止宿家对宿洄不利。他们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事,直到刚才,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宿洄的房间在三楼。他等来中介,搬好行李后,洗了个澡,晾晒衣服时,从三楼窗户看到巷子拐角处赫然藏着六个黑衣人。
六个人鬼鬼祟祟,时不时往楼上看。
宿洄借着衣服的遮挡,假装自己没看见,藏在身后的手却在抖。
然后他关上窗户,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警察同志,我被人跟踪了,他们有六个人,救命啊!”宿洄吓得声音都在颤抖,差点哭出声。
……
管家电话还没挂,从双方对话中听出事情的经过,郁怀白皱了下眉,问道:“然后呢?”
管家挂掉电话,神情十分复杂:“他们七个人,现在正在警察局,做笔录。”
-
一张长桌子,宿洄坐在一边,那六个人坐在另一边,两边人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郁怀白的保镖,专门保护宿洄的?”坐在短边上的警察同志问道。
“是的,这是我们的工作证。”为首的保镖头子赶紧把自己的工作证递上去。
警察接过工作证看一会儿,又问宿洄:“你认识他们吗?”
宿洄白着脸摇头:“没见过。”
保镖头子赶紧解释道:“清河庄园那么大,他没见过我们很正常,而且我们一直跟着郁先生,今天也是第一次保护宿洄少爷,暗中保护。”
宿洄都无语了,这是什么娇妻剧情,郁先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行,我知道了,我再跟郁怀白核实一下。”从保镖那要来郁怀白的电话,警察亲自给郁怀白打了个电话,“喂,你好,请问是郁怀白吗?我这边是南明巷公安局……”
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简单给郁怀白复述一遍,警察同志问:“你现在方便过来核实一下吗?行,现在过来吧。”
半小时后,郁怀白跛着脚走进了警察局。
“是,他们是我的保镖,这是我的身份证……”郁怀白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后,一群人包括郁怀白在内,都得在笔录上签字。
郁怀白下意识拿出挂在胸前口袋里的钢笔,刚拔掉笔帽准备签字,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把钢笔盖好放了回去。
电光石火间,突然有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宿洄的脑海。
他突然冲上前去,摘掉郁怀白口袋里的钢笔,把钢笔笔身拆开,顿时无语了:“……郁先生,你得给钢笔填充墨水了。”
第20章 第20章
干干净净的墨水管,一点墨汁都没有,显然被特意清洗过。
从派出所签完字回来,宿洄低着头,一言不发。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郁怀白对管家使个眼色,识趣的管家和保镖们立刻退到远处,给两人留下足够的交流空间。
看到管家保镖们都走远了,路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宿洄这才忍不住埋怨道:“郁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啊?明明赶我走,却又派人保护我。”
郁怀白脚步一顿,回道:“我没有要赶你走,是你自己要走。”
宿洄抬起头,不自觉提高音量:“可是,你一点都不相信我!”
郁怀白转身看他,声音里似乎露出一点无奈:“宿洄,换做是你,你能毫无戒备地相信我吗?”
“可是,我不是你啊。”宿洄红了眼眶,一字一句开始控诉,“换做是你跟我说这种事,我一定信你。郁先生,我朋友不多,你帮了我这么多,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朋友说的话,我当然信。我不仅信,我还会好奇你在另一个时空的故事。郁先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疑心这么重的,你不相信我,却愿意让我睡在你枕边,简直离谱。”
宿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嘟起了嘴巴。宿洄不傻,他现在大概能够明白,郁怀白一开始愿意把他留在身边,就是在钓鱼执法。
就连最开始结婚那天,保安差点从他口袋里搜出微型摄像头,最后管家却点头让他进来,肯定也是郁怀白在暗中授意。
事实也的确如此。
结婚那天的所有流程都通过摄像头直播在郁怀白电脑上。看到保安差点从宿洄身上搜出东西时,的确是郁怀白通过连着的耳麦,对管家说了句“放他进来。”
郁怀白没有否认。
一时间所有委屈涌上心头,宿洄抽了下鼻子,险些哭出声:“郁先生,我能换位思考,理解你对我的不信任,你为什么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理解我心里有多难受?你以为我想出现在这里吗?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吗?哦,我没家了。”
最后四个字宿洄声音很轻,他的家早在十年前的地震里毁掉了。
“总之,我想回去。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还要被你猜忌,我真的很委屈啊。”宿洄拿手背抹了下眼泪,强迫自己要坚强,回道,“就这样吧,以后我们一别两宽,不要再联系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继续派人跟着我,我无所谓,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现在可以把离婚协议签了吧?”
旁边就有文具店,宿洄再次把随身携带的离婚协议拿了出来。
然而下一秒,不远处一个躲在暗处,经验不是很丰富的狗仔,按下快门时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宿洄吓了一跳,赶紧把离婚协议收起来。那个经验不是很丰富的狗仔赶紧关掉相机,拔腿跑路。
宿洄怯怯道:“不追上去吗?”
郁怀白淡淡道:“不用。”花点钱,这种负面新闻发不出来,何况对方也没拍到什么。
郁怀白半阖下眼睛,说:“现在你信了吧,真的会有人偷拍我。”
“那、那怎么办?”宿洄一时有些慌乱,他不是很了解豪门的运作方式。
郁怀白说谎不打草稿:“负面新闻真的会对企业运行带来不好影响,所以,还得委屈你继续跟我扮演几天的和谐夫夫。”
宿洄沉默了,他思考片刻,问道:“几天,是几天啊?”
宿洄黑亮的眼睛满是信赖和纯真。郁怀白一时觉得自己很龌龊,他抿了下唇,难得犹豫了下,回道:“没多久,等调查清楚了,我会放你自由。”
“哦,”宿洄沮丧地低下头,他还在气头上,不想跟郁怀白回去。
似乎看中他心中所想,郁怀白冷冰冰地说:“今天晚上,你可以不跟我回去。”
宿洄顿时抬头,又怕脸上的喜悦之情太过明显,赶紧低下头去。
几秒后,一只手把一盒药膏递到他面前。头顶传来郁怀白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没有情绪:“消肿的,拿回去抹一抹,眼睛就不疼了。”
宿洄接过药膏,回道:“谢谢。”
他拿着药膏刚想转身走人,突然又像想起什么,抬头看向郁怀白,欲言又止。
按照书里剧情,原身开车想撞郁怀白不成,反而自己技术不精,开车坠崖身亡。宿家人惊愤之余,误以为是郁怀白手段强硬,在宿晨车上动了手脚,他们虽然气愤,却也被手段凌厉的郁怀白吓到了,不敢找郁怀白报仇。
再后来,落魄的宿家人跟焦阳勾搭在了一起,暗地里给郁怀白使了不少绊子……
事情涉及到焦阳,宿洄不敢用预言未来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不然,以现在郁怀白对焦阳的无条件信任,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郁怀白整死。
“郁先生,陈朗的灭火机器人专利书已经发下来了,第一个下单购买机器人的是路北消防站,时间是下月九号,一共买三台。”宿洄在脑子里搜刮了好久,才搜刮出这么一条非常精确的未来事件的信息。应该没记错。宿洄仍然有些忐忑。
郁怀白眯了下眼睛,问:“你的意思是……”
“我真的能够预知未来!”宿洄赶忙应道。
郁怀白静了两秒,而后突然笑了,说道:“宿洄,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啊?”这下宿洄彻底懵了,“你不是不信任我吗?”
“我是不信任你,但我所在意的,并不是你是不是一个穿越者,而是你到底站在哪一边。至少从结果来看,你还很想帮宿家是不是?宿铖刚给我打过电话,说你甚至愿意卖掉电脑来帮他们。”
宿洄无言以对。
郁怀白补充道:“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些信息,很容易就能查到。路北消防站最近正在跟陈朗联络,准备在下月九号购买三台灭火机器人,这些信息并不难查。”
宿洄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书中的郁怀白就是这样,对所有的事情都洞若观火,甚至对焦阳做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然后暗中阻止,直到最后忍不下去了才跟对方彻底摊牌。
自己能预知未来的能力对郁怀白来说的确毫无用处,郁怀白自己就能预判未来。
这位霸道总裁自从成年后几乎就没有遇到变数,一路顺风顺水,除了……
宿洄猛地抬头,他现在就是郁怀白人生中最大的变数!
怪不得郁怀白不愿意让他走,自己成了郁怀白人生中最让他琢磨不透的变数。
郁怀白对他有着双重不信任,一方面不信任他说的话,另一方面不相信他的立场。
郁怀白是被自己亲爸骗着长大的,很难对别人产生信任。
宿洄深吸一口气,郑重道:“郁先生,如果你跟宿铖打起来,我一定帮你!”
说完宿洄直接转身走人,不再看他。
-
夜幕降临的时候,宿洄怎么也没能想到,他白天刚说完的话,晚上居然就变成现实了——宿铖真和郁怀白打起来了!
准确来说,是宿铖铤而走险,把郁怀白给绑了。
对方用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是宿铖,郁怀白在我手上,速来成安车库。]
宿洄想都不想,赶紧给管家拨去电话。
电话里管家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语气很沉重:“郁先生的确被宿铖绑了,对方要二十亿赎金。我不知道密码,正在犹豫要不要报警。”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报警啊!”宿洄赶忙挂掉电话准备报警,管家的电话顿时挤了进来:“不能报警,郁先生会死的!”
老管家近乎哀求地劝道:“宿洄少爷,您就听我一句劝吧,宿家人都是疯子,他们真的会杀人的!”
想起书中剧情,宿洄顿时有些犹豫了。毕竟书里的宿晨都想直接开车撞死郁怀白了,其他人肯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宿兴夜寐从民国起就是滨海市有名的歌舞厅了,现在主要在南郊经营ktv酒吧迪厅之类的歌舞会所,的确有点□□上的势力。
“那现在怎么办?”宿洄问。
老管家无奈道:“只能先按照他说的去做。我已经联系了焦先生,先筹钱,剩下的,再跟对方慢慢斡旋。”
宿洄沉默两秒,回道:“宿铖给我发消息,让我过去。”
老管家也沉默了,他沉思片刻,把选择权丢到宿洄手上:“您打算怎么做?”
“我当然会去啊,不过……”宿洄眸光突然变得锐利,严肃质问道,“吴叔,你们不会是在骗我吧?”
电话那头的老管家似乎噎了一下,几秒后才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宿洄冷静道:“因为真的很像演的啊。郁先生身边那么多保镖,怎么会被宿铖给抓了?而且下午郁先生还说宿铖给他打了电话,他怎么会接宿铖的电话?你们不会又在钓鱼执法吧?”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又字,郁怀白罕见地额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虚。
老管家看一眼端坐在沙发上的郁怀白,声音都在颤抖:“天地良心,我真没骗你。”
“好吧,我现在过去。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在说谎,我一定会去法院起诉离婚!”他才不想配合这些豪门演这些无聊的戏码。
看到管家挂掉电话,郁怀白站起身,扣好袖扣。
几分钟前,宿铖给他打电话,想约他在成安车库见面。他当然没有同意,不过现在……
郁怀白淡淡道:“去成安车库。”
第21章 第21章
郁怀白的车快,赶在宿洄之前先一步到达成安车库。
等宿洄到达车库时,已经看到昏暗的废弃车库里,郁怀白被绑住手脚,捆在柱子上。
废弃的地上车库,仅有明朗的月光带着略有些凉意的夏夜晚风,从四周断壁残垣处涌来,把整个大厅映照得还算明亮。
郁怀白背靠水泥柱,蹲坐在地上,头发有些凌厉,眼角有些发青,脸上还有一点尘土粒,显然刚挨了顿打。
整个成安车库,除了他们三个人,还有几个黑衣打手。
看到他过来,宿铖还算有礼貌,热切地跟他打招呼:“洄洄,到这边来。”
宿洄往后一缩,当然没听他的。
这种场面宿洄只在电影里见过,他本来就胆小,此时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看一眼蹲坐在地上,正坚定盯着他看的郁怀白,又转头看向宿铖,强装镇定:“你这是在犯法。”
宿铖手一摊,很是无所谓:“船就停在外面,等拿到了钱,我们一起走。”
“我们?”宿洄不由提高音量,下意识反问。
“当然了,你是我弟弟嘛。”宿铖走过来,伸手搭在宿洄肩上,理所当然地解释,“老爷子鸡贼得很,公司法人挂到了管家名下。咱家那财务你懂的,根本不经查,老管家进去是迟早的事。趁着政府现在还没正式行动,咱们赶紧跑。船就停在外面,等拿到钱,我们一起走。”
宿洄不由开始颤抖,颤着声音问:“二十亿,你怎么带走?”
“你是不是傻啊?”宿铖不由笑出了声,“当然是打到海外账户啊,好几百个账户呢,层层稀释,警察查不到。”
宿洄腿一软,差点跪地上,他是真没想到,宿家人能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
“我也是没想到,一个电话而已,郁怀白居然真敢一个人过来。我本来想着,先把你骗过来,咱俩直接走,能不能把郁怀白骗过来,反而没那么要紧。”宿铖拍拍他的肩膀,面带戏谑,“哎,你该不会真喜欢上郁怀白了吧?我给你打电话想让你回家,你不愿意,我一说郁怀白在我手上,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宿洄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把人放了。”
宿铖神色一怔,脸色慢慢冷下去。
搭在宿洄肩膀上的手慢慢放下去,宿铖冷着脸问:“你他妈,真动心了。”
宿洄压根不敢抬头看他,只慢慢后退,试图退到郁怀白身边,接着有些呼吸不稳,慢慢劝道:“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宿洄深吸一口气,额头已经冒起冷汗,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头跟宿铖对视:“对不起,我不想站在你那边,你赶紧把人放了,不然,我一定会报警!”
宿铖都气笑了:“我他妈好心想带你一起出国,你居然想报警抓我!行,你跟郁怀白一起下地狱吧!”
宿铖手一挥,指挥道:“把他也绑起来!”
宿洄慌忙大叫:“等一下!我跟郁先生沟通。”
宿洄赶紧跑到郁怀白身边,解开绑在他嘴巴上的布条,好生劝道:“郁先生,破财消灾吧,把二十亿给他,我们回家。”
郁怀白冷冷瞥他一眼,道:“士可杀,不可辱。”
宿洄:“……”
这是什么绝世犟骨头!
“他们真的会杀人的!”想起原身开车撞人的举动,宿洄并不觉得宿铖会安分一点。
结果宿铖却摆了摆手:“哎,杀人抵命,我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等下把他好好教训一顿,我们走吧。”
“什么?”宿洄彻底愣住了。
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宿铖抓住了,对方有些不耐烦道:“什么什么,我是来带你出国的,老六,好好教训他,我们先走了。”
那个叫老六的立刻走上来,对着郁怀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放心吧宿铖少爷,交给我。”
“别打残了,我可不想吃官司。”说完宿铖拉住宿洄的手腕,强行把人往外拖。
这下宿洄彻底慌了,赶忙蹲在地上往后扯:“我不跟你走,你放开我!你这是绑架,也要坐牢的!”
“你他妈有完没完!”宿铖不胜其烦,举手就要打,宿洄吓得直接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头。
“宿洄!”郁怀白突然开口叫他,“你过来,我告诉你密码和银行卡在哪里。”
宿洄松了口气,赶忙跑到他身边。
郁怀白看向宿铖,冷冷道:“大额转账交易必须得到柜台操作,不过我那有两张五十万的卡,你可以直接拿走。”
说完郁怀白伏到宿洄耳边,小声呢喃。
“带刀了吧,把绳子割断,警察马上就来。”
说完郁怀白坐直身体,一本正经道:“记住了吗?你们把卡带走,放我回去。”
“谁稀罕你那一百万,跟我走。”说完宿铖直接拽住宿洄的后领,把人拖走。
“不,我不跟你走!”宿洄强忍着害怕,突然攀住宿铖的手腕,哀求道,“哥,你自首吧。”
宿铖顿时怔住,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叫我什么?”
“哥。”宿洄突然发现,宿铖对原身还是有那么点兄弟情的,逃跑都不忘把堂弟带上。
宿铖却站住不动了,许久,他慢条斯理地卷了下袖子,笑得阴险狡诈:“你已经好久没叫我哥了,我还以为,你被人夺舍了。既然你决心要站在郁怀白这边,那你就陪他一起下地狱吧。”
“老六,动手!”
宿铖一声令下,打手老六却没敢动,他戴着墨镜一脸为难道:“宿铖少爷,我们这行,不杀人。”
宿铖一脚踹翻脚边空油桶,怒骂道:“废物,你还想不想拿钱给你女儿治病?”
一提到钱,郁怀白立刻来精神了,淡淡补了一句:“他给你多少钱,我出三倍。”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安静。
谁都知道,滨海郁总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一时间,一场绑架案仿佛变成了闹剧,郁怀白当着宿铖的面开始策反:“其他人也是这样,不管宿铖给你们多少钱,我都出三倍。”
几个黑衣人顿时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之中并没有手上染血的亡命之徒。
这群人,说白了就是流氓地痞,要他们拿着铁棒去ktv耀武扬威虚张声势还行,要他们杀人放火,他们还真不敢。
郁怀白又补充道:“只要你们现在收手,到了法院,我愿意为你们求情,签谅解书。”
郁怀白连退路都给这些打手们想好了,这很难不让人心动。
郁怀白继续道:“你们如果现在投案自首,再加上我的谅解书,根本判不了多久,除此之外,我答应给你们的三倍价钱一分都不会少。好好考虑一下,法治社会,别做傻事。”
几个打手显然心动了。
郁怀白又补上致命一击:“当然了,如果你们能够将功补过,把我救出去,从法律层面上讲,这应该叫犯罪中止,是可以免除处罚的。”
此言一出,立刻有手快的打手冲上来帮郁怀白解绳子。
宿铖气急败坏:“老三,你干什么!”
老三为难道:“宿铖少爷,我不想进去,还是算了吧。”
宿铖气到脸色发白,突然眼尖地发现绑着郁怀白的绳子竟然出现了裂痕,老三一扯就断了。
他震惊地看向宿洄:“你干的?”
宿洄吓得后退两步,就在刚刚,他靠近郁怀白跟他说话时,借着身形的遮挡,偷偷拿出削铅笔的小刀,按照郁怀白的指示,帮他割绳子。
一时间,被所有人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宿铖呼吸急促,深深喘了几口气:“好,很好,宿家白养你们了!宿洄,你不会真以为郁怀白是什么良善之辈吧!要不是他在背后做手脚,买通了宿家所有的合作商,一夜之间所有合作方宁愿违约也要撤资,我们宿兴夜寐能倒得这么快?还有那块破地,要不是他在背后放烟雾弹,做出一副也要买地的样子,我们能挤破头也要买那块地吗?我们宿家能有今天,都是他害的!”
宿洄不懂这些商战上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郁怀白做这些并不违法,而宿铖绑架了郁怀白,却实打实地犯罪了。
商场本来就很残酷,弱肉强食,成王败寇。而且说起来要不是宿家步步紧逼,因为当年那块饼的恩情,郁怀白一定会好好关照宿家的。
事实上郁怀白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要不是有郁怀白在暗中关照,入不敷出的宿兴夜寐早就倒闭了,然而宿家却不知道抱大腿,反而在背后不停对郁怀白使绊子,试图想要扳倒郁氏集团,这才彻底把郁怀白惹怒了。
“还有你,郁怀白!穷困潦倒的臭乞丐,你忘了当年你和你妈是怎么跪在街上乞讨的了?当年你们母子被成家逼迫,要不是我爷爷心善,给了你妈一块饼,你和你妈早就饿死了!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现在你飞黄腾达了,早把当年的恩情忘光了!我明天就去把你妈坟刨了,把你妈挖出来晒晒穷酸气,傻逼!”
宿铖气到口不择言,郁怀白却缓缓抬起头,漆黑的瞳孔冷冷盯着他,不发一言。
任谁都能感受到郁怀白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即便像宿铖这种莽撞无脑的人,也顿时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了。
宿洄也被吓到了,他红着眼眶退开两步远,离宿铖远一点,生怕郁怀白发起火来牵连到自己。
宿洄想,以郁怀白的脾气,下一步肯定要天凉宿破了。
郁怀白不是个喜欢在言语上取胜的人,他只需要冷冷瞥一眼宿铖,就等同于宣告宿家的死期。
“宿洄。”郁怀白突然叫他。
宿洄吓了一跳,赶忙往后躲。
郁怀白没有心情陪他们再演这些潜伏的戏码,索性直白问道:“你是他们的最后一枚棋子吗?”
在宿家人全部落败之际,至少还有宿洄这枚棋子潜伏在自己身边,试图东山再起,是这样吗?
冰冷的目光冷漠地凝视自己,宿洄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一时间所有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宿洄想骂人,然而他性格太软,根本不会发脾气,于是千言万语涌上心间,宿洄却只是红着眼睛回了句:“郁先生,你怎么这样啊?”
少年尾音软糯,带着点要哭不哭的哭腔,眼睛也湿湿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可怜极了。
一向见多识广的郁怀白难得懵住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再开口时,郁怀白依旧面色冷峻,语气却软和了不少:
“好好说话,别撒娇。”
第22章 第22章
一场绑架,几乎演变成了一场闹剧,最终以警察的及时赶到画上了句号。
做笔录时,宿洄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宿铖给他发消息是在晚上七点,他给老管家打电话也是在七点。在电话中,管家告诉他郁先生被绑了。
可是在警方的调查中,郁先生是在七点二十才赶到成安车库,被宿铖绑架的。
也就是说,管家说谎了。
宿铖撒谎骗他,是想把他骗到成安车库,带他走。
那郁怀白骗他呢?
骗子,离婚吧。
宿洄受不了了,一路上冷着脸,不说话。
郁怀白提出要送他,宿洄没有拒绝,直接坐到了后座上。
不坐白不坐,明天就离婚。
宿洄小脸气得鼓鼓的,脸偏向窗外,不看郁怀白。
郁怀白坐在他身侧,一路上也没什么话。
管家开车向来平稳,快到地方的时候,出租屋门口却突然多了几个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
宿洄傻眼了,缩在车上不敢下车。
郁怀白淡淡道:“到了。”
宿洄为难地皱起眉头,坐在车上不敢动。太吵了,他不敢下车。
倒是管家好心帮他排解:“宿洄少爷,这地方的居民巷一直都是这么热闹,听说附近还要开一个夜市,到时候这条巷子会更吵,您习惯就好。”
他习惯不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开夜市。
他壮着胆子瞪一眼郁怀白,肯定又是郁怀白弄的。
郁怀白仿佛没看见,还贴心地帮他打开车门,示意他下车。
一瞬间,嘈杂的吵闹声瞬间传到了车里。
宿洄赶忙把车门关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宿洄天生胆小,一直被家人保护得很好,后来经历了那次地震,胆子就更小了,听不得一点吵闹。
直到现在,他听到装修的声音,都会吓得躲到桌子底下,还以为是地震来了。
宿洄红了眼眶,捂住自己的耳朵。
这次没有老师或者房东阿姨,过来安慰他了。
宿洄一向运气不错,知道他家里的境遇,周围人对他都很照顾。
只是他性格太过孤僻,高中三年,并没有交到一个朋友。
自己的手上又多了两只手大手帮他捂耳朵,郁怀白掌心温热贴着他的手背,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回家。”
轿车一路开到清河庄园,宿洄抖着腿下车,差点跪在地上。
郁怀白微蹙起眉头:找几人跳个广场舞而已,怎么能被吓成这样?
宿洄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扶着车门,缓缓坐在地上。
郁怀白从另一侧下车,皱着眉头走到宿洄面前,刚想说点什么,心里突然紧了一下:“宿洄。”
宿洄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膝,脸色苍白难看,眼睛红红的,额前头发和鬓角都湿透了。就连他身上的白体裇都湿透了,紧紧地黏在身上。
宿洄整个人跟虚脱了一样,脸色苍白地低着头,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看起来十分可怜又无助。
“你别说话,我缓一下。”宿洄哑着嗓子开口。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太刺激了,他需要好好缓一下。
郁怀白当真安静了下来,没有说话。
管家十分识趣地悄悄离开,一时间,安静的地下车库只剩下宿洄和郁怀白两个人。
几分钟后,宿洄缓缓开口:“现在可以离婚了吗?”
宿洄抬头看他,声音很轻,红着眼眶:“我拼了命地去救你,结果你只是在试探我。你知不知道,刚才我真的很害怕。”
说完宿洄又低下头,轻声问道:“现在你试探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头顶,传来郁怀白近乎残忍的声音:“宿洄,你没地方去了。你家已经破产了,宿铖被抓了,你爷爷也被机场海关拦了下来,你家的房子都将被拍卖。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说实话吗?”
郁怀白蹲下身来,看着他的发顶,缓缓道:“我相信你不是宿晨,所以,你到底是谁?”
宿洄低头不语,缓缓抱住自己:“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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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宿兴夜寐一夜倒闭,宿文宫携款欲逃被海关拦下,宿铖策划绑架、身边小弟却被策反的消息在各大新闻头版头条上飘了一夜。
然而最被别人津津乐道的是,有人看见宿洄坐上郁怀白的车,被郁怀白带回了清河庄园。
一时间,热搜上吃瓜看热闹的,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半天。
“不是,郁总这是真动心了?居然还把人带回去了!”
“哇哦,宿家唯一的幸存者,以后要跟自己的‘灭门仇人’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吗?”
“虽然我哥我爷爷都进了监狱,但是我跟我老公在一起了呢[吃瓜]。”
宿洄拿起手机,看到弹窗里自动跳出来的新闻推荐,把手机放到一边,久久不能回神。
心情有点复杂,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机屏幕又亮了。
从不发微博的郁怀白刚才更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条微博,并且艾特了宿洄的微博账号:
宿文宫无情无义在先,为了五个点的郁氏股权,和宿洄早已断绝关系。宿晨v。
宿洄很少用微博,微博名字还是宿晨。
微博下顿时炸开了锅。
“意思郁总用五个点的股权,买了个老婆?”
“哇哦,有点刺激。”
此时,正坐在餐桌旁准备吃早餐的郁怀白拧紧眉头,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宿洄从此唯自己是从。
“不是买,是……”郁怀白在手机里输入这几个字,然后又一个个删掉,没有发出去。
算了,没必要跟网友解释这些。
郁怀白抬起头,与刚走下楼,正站在桌边看着自己的宿洄对个正着。
郁怀白移开视线,一向淡定的眼眸中似乎有一丝闪躲。
宿洄刚洗漱完坐下,却没有动筷子。
昨天他被绑架吓坏了,昨晚在客房休息。他仔细想了一晚上,既然跟郁先生沟通无果,那还是直接行动吧。
宿洄拿出那张离婚协议,态度坚决:“签字。”
“你别管我是谁,反正这张协议我会净身出户,对你没有害处,签字。”宿洄补充道,眼睛却不安地眨了两下。
面对一向冷脸冷心的郁怀白,他还是有点害怕。
果然,郁怀白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半撩起眼皮,冷冷开口:“当初是你们求着我结婚,现在想离就离,你当我是什么?”
郁怀白的眼神太过锋利,宿洄不敢跟他对视。
宿洄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低头问道:“那你怎样才愿意离?”
郁怀白淡淡道:“看我心情。”
宿洄沉默不语,许久,有个荒谬的猜想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宿洄抬头问道。
“咳咳咳……”正在喝牛奶的郁怀白险些被呛到,他含糊不清地回道,“别胡说。”
“哦……”宿洄重又低下头去,整个人笼罩着失落的气息。
许久,宿洄也没有动筷子。
郁怀白脸色愈加沉郁,他放下筷子,顿时没了胃口。
老管家忍不住提醒道:“宿洄少爷,吃饭啊。”
宿洄直接把餐盘往外推,忍不住发起脾气:“不用了,我点了外卖。”
说完宿洄直接起身,抬脚往外走。
老管家赶紧追了上去:“宿洄少爷,您要去哪?”
宿洄很少发脾气,就是生气的时候,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他瞪着餐桌旁郁怀白的背影,用不大不小,郁怀白刚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不愿意离婚,难道还能绑住我的手脚吗?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说完宿洄直接快步往外跑。
郁怀白赶紧给管家递去一个眼神,管家赶紧招呼保镖赶紧跟上去。
郁怀白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有种养孩子的感觉,很无奈。
另一边,宿洄还没跑出庄园,就被管家追了上来。
“宿洄少爷,其实,你要理解郁先生,这才不到两个月,您就跟换了个人一样,郁先生有疑心,这很正常。”
跑了这么久,一直锻炼的老管家脸不红气不喘,反倒是宿洄,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红着眼睛说:“我理解他,谁理解我,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委屈。”
老管家心疼地看着他,安慰道:“可以跟我说说吗?”
宿洄靠着柳树缓缓坐下,把自己穿书的事情全部告诉管家。
管家坐在他身旁,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劝道:“宿洄少爷,要不,您去看看大夫吧。”
宿洄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咧嘴笑了。
管家顿时慌了:“宿洄少爷,您别这样……”
宿洄头埋在胳膊上,想哭又想笑,一个人怎么可以倒霉成这个样子。
管家心疼坏了,拿起手机就想预约心理医生,然而他消息还没发出去,手机就被一只大手往下按。
郁怀白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两人身旁,静静看着宿洄。
管家很有眼力见地带着保镖退了出去。宿洄背靠柳树,想哭已经哭不出来了,整个人非常疲惫。
他抬起头,静静看着湖面,放空思绪。
一张a4纸突然递到自己的面前。
离婚协议上,郁怀白已经签了字。
“我签字了,你能开心点吗?”
第23章 第23章
宿洄看着这张离婚协议, 久久不能回神。
几分钟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接过这张协议, 突然跳起来, 给郁怀白一个大大的拥抱。
“郁先生, 谢谢你!”宿洄太高兴了,一下子有点得意忘形。
郁怀白被他抱着, 感受着怀中少年人的热情和温暖的体温, 半阖下眼皮, 没有躲。
宿洄紧紧抱着他,几秒后反应过来,耳尖不自觉有些发烫。他慢慢松开郁怀白,说话有些结巴, 低垂着眉眼不敢看他, 小声道歉:“对不起啊郁先生,我只是太高兴了, 不是故意要抱你的。”
宿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生怕郁怀白生气。
头顶传来郁怀白淡淡的“嗯”一声, 没什么情绪。
宿洄松了口气。他后退两步, 眨巴两下眼睛,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以后还能住在清河庄园吗?像之前一样, 支付房租伙食费……”
平心而论,清河庄园对宿洄来说, 的确是个最好的住处, 不仅安静, 生活设施也特别好,管家保姆也都很照顾他。
宿洄不好意思道:“我知道, 其实房租生活费您都给我打骨折了,按照市场价绝对不止这个价钱,可我现在的确没钱。我给您保证,我以后一定能考清华,等我以后毕业工作了,我一定把钱还您,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郁怀白语气冷淡:“口说无凭,签字据,我可以先借你二十万。”
“啊?”这下宿洄愣神了。
郁怀白面无表情道:“不然呢,让你白吃白住吗?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就当让你在我这办理助学贷款了,利息我可以给你算低一点,等你大学毕业了再还我。”
“也不是不行。”宿洄算了算,他顶多在清河庄园再住一年,等考上大学,他吃住都在学校,就用不着再住在清河庄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