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里映出了父亲的脸。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狱修罗, 但他残存的那一点清醒却也足够让他得出眼前人的身份。

血泪滑落脸颊,落入池中,双眸几乎都化作血红的北堂寒夜从牙缝里逼出了声音:“放开……”

他用仅剩的清醒, 表达着不愿见他的抗拒。

哪怕是死, 他也不想再接受这个他应当称作父亲的人给他所谓的帮助。

狱修罗伸手,抹去了他脸上的那道血痕,像是毫不在意儿子对自己的仇恨, 也不在意他在自己掌下的挣扎,只是像在安抚一个年幼不懂事的孩子,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他:“没事了。”

——身为父亲,我绝不会看着你发疯, 不会看着你万劫不复。

两人头顶, 翻涌的魔气跟杀障激烈地相撞,然后向着整个药池散落。

毫不相容的黑红二色将父子二人的身影笼罩在了其中, 渐渐模糊。

站在池边,透过层层迷雾, 楚倚阳只能见到狱修罗将指尖抵在了北堂眉心的祖窍上,听他的声音在道,“等你醒来,一切就好了。”

话音落下,一股庞大而精纯的魔气在池中爆发!

狂暴的力量摧枯拉朽地击穿了北堂的灵台气海,将他全身上下所有积存灵力的窍穴都瞬息摧毁,令他身上流淌着灵力的经脉寸寸断裂。

一瞬间,雾气中爆发出了有如实质的音浪。

池水四溅,震荡出去的波动横扫过整个山腹中的空间,仿佛成千上万个声音在同时发出痛苦的嘶吼。

磅礴狂暴的灵气脱离了躯壳的束缚,冲天而起,在药池上空化作了一个狂暴的漩涡。

整个空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药池边上的青草结霜,然后又砰然碎裂。

无边的落雪纷扬的飘落下来,仿佛把这里也变成了终年冰封的昆仑巅。

沸腾的药池也安静下来,从边缘开始往里结冰。

楚倚阳被刚才的音浪冲击得胸口一闷,喉头一甜。

他却反而向前一步,凝神朝着激烈翻滚、变得厚薄不均的黑红雾气望去。

可惜,他看不出里面是否进展顺利。

也看不出废去北堂的修为,是否能够如狱修罗所计划的那样,把他彻底从疯狂边缘拉回来。

“快快快——”

池边的药叟却已经开始了第二轮对药池的填充,刚刚被他消耗一空的树枝上现在又出现了新一轮不同的天材地宝。

狱修罗已经把他儿子的修为全废了,下起手来可以说是毫不留情,连带着那原本属于渡劫期剑修的躯壳也变得千疮百孔、经脉尽断,半点修为不存。

现在就要靠他了,靠他抓住机会,用这些搭配好的天材地宝给北堂寒夜重铸躯壳,这样才不会断绝了他修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