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这样的他,便想起前几日在赛马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他。

他跑了头马,看上去激情昂扬,他雄心壮志,想要赢,想得到很多。

可是现在,曾经勃勃的生命力被抽走了,他就像是晒干了的花瓣,没有水分,没有光彩,他无力地坐在沙发上,眼睛中没有了野心没有了渴望。

叶天卉目光挪移,便看到了对面墙上的画,那是林妈的遗像。

那个形容略显单薄苍白,但却努力对她散发出感激善意的女人,在数日前,她还曾经那么柔弱但却确确实实地存在着,现在几日的功夫,她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成为挂在墙上的黑白照片,成为陵园中的冰冷墓碑。

从存在到消失,仿佛不过眨眼间罢了。

叶天卉突然想起上一世,她手握着长剑,而长剑的那一端,是喷涌而出的血液。

这种事情她经常干,干过太多,很多人曾经死在她手下,她没什么感觉,因为那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杀死对方这就是正义。

上辈子,她那一生是仓促的,生在武将世家,早早地上了沙场,早早建功立业,又在青春最好年华没了性命,短短一生的进程浓缩了别人的一辈子,以至于她并没有闲暇去想这些。

但是现在她会忍不住去想,去想上辈子不曾想过的一些问题。

比如一个生命是如何消逝的,比如一个敌人的血怎么也是温热浓稠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林见泉开口了。

他低声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

他声音很淡,很虚,也很飘渺,犹如日暮时的一抹袅烟,稀薄到风一吹就散。

叶天卉的视线缓慢地落在他脸上。

林见泉茫然地望着远处虚无的一点,喃声道:“我总是想着多挣一些钱,想着能努力往上爬,我希望我能成为她的骄傲,希望用我所有的努力来洗刷她曾经的痛苦和耻辱。”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继续道:“我希望能给她提供更好的生活,能让她得到幸福,我希望有一天她终于可以说,她从不后悔生下我,我没有想到突然就这样了,她没了……”

叶天卉抬起手,握住了他的。

她感觉到他的手冰冷,冷到仿佛不是人的体温。

那双手在颤抖。

她看着林见泉,他依然陷入他的情绪中,喃喃地道:“她走了,彻底走了,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嘶哑地道:“其实我一直都在逃避,我在逃避她,我不太想面对她,以前别人都有家人来看,我没有,我也不觉得什么,曾经我宁愿留在马厩里陪着马,我都不愿意回来陪她,因为我害怕,我不想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