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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合镜 飞花(JJ) 981 字 5个月前

徐德言也顾虑到这一点,“确是如此,如此说来,我们是要离开健康了。”

陈贞点头不语,徐德言说:“或者我们隐姓埋名到另一个地方,也不至于被这些俗人骚扰。”

陈贞笑了笑,“好吧!我们明日就走吧!”

徐德言若有所失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可惜了这片宅第。”

陈贞皱了皱眉头:“本就是杨素送给我们的,也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还是还给他们吧!”

徐德言恍然而悟,是啊,这些身外之物,何必在乎那么许多呢?

次日,两人变更了装束,陈贞用青布包了头,换上布衣荆裙,如今的样子,就真地象个一双民间夫妇了。悄悄地离开健康,谁也没有惊动,延江而下,不一日到了苏州。

陈贞变卖了几件首饰,在苏州的绿杨巷买了一进十分小的庭院,只有三间茅草屋,一个小小的院落。

这里地处偏僻,门前一条小巷,巷口有一口古井,外面则是一条官道,平日往来的人也不多。

在这里定居了下来,徐德言变换了姓名,自称徐重生,在苏州衙门里谋了一份誊写状纸的职位,每日早出晚归,赚一些奉银。陈贞则绣点枕套、被单,送到丝绸坊里,换些银子,贴补家用。

隔壁人家是一家卖豆腐的老夫妇,和儿子媳妇住在一起,两家院落大概本来是相通的,后来才分开两个出售,中间只隔了一道短短的竹篱,站在各自的院子里都能看见另一家的动静。

日子安逸而闲适,从公主之尊到王公的宠姬,陈贞所做过的事情无非是弹弹琴唱唱曲,如今一切都不同,过起了平民百姓的生活,半世沉浮,有如春梦一场。

整个巷子的居民都是依靠巷口的古井汲水,陈贞也终于提起木桶到巷口去打水。看见井便想起健康城破的那一天,陈叔宝与张孔二妃匆匆藏身井中,似乎都是前世的事情了。

吊桶里汲满了水,却无论如何也摇不上来,陈贞是娇生惯养的人,如何能提得动一桶水?正踌躇,不知如何是好,一双粗糙了手帮着她把吊桶摇了上来。

陈贞抬起头,是隔壁家的张大婶,笑着看着她:“贞姐儿不象是做粗活的人,看长得细皮嫩肉的。”

陈贞也笑了:“从小家里娇惯了,手不提肩不担的,倒象个废物。”

张大婶摇头说:“象你这样的人,怎么舍得让你做粗活呢!”

陈贞微笑不语,张大婶已经将水倒入陈贞的水桶中,“还是我帮你提回去吧!”

“不!”陈贞连忙摇手,“我总得自己学着做些事情。”

固执地提起水桶,走一步歇一步,磕磕拌拌,总算是挨回到家里,水桶里的水已经洒出去一半了,平日里偶然看见奴仆提水,从来不知道原来是重成这个样子,虽然只是提了一桶水,却也觉得自己开始变成一个有用的人,不再象以前,只是麻木地过日子,不知生死。

心里最深的角落,不经意地闪过一个人的面颊,他现在在做什么?

用力摇了摇头,象是要甩掉一切记忆,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永远都没有可能交汇了。

这样提了一段时间的水,也不必再休息了,能一路走回家里来,桶中的水也不会再溅到外面。本来柔弱的双手开始长起细茧,娇嫩的脸上也有了一丝风霜之色,人的美丽,原来还是要精心呵护。

春日时,院子里的梨树开了花,日间便坐在梨树下刺绣,指尖抚过柔软的丝绸,这种有生命的布料在指底微微地颤抖,象是水波起了涟漪。有风吹过,梨树上的白花纷纷落下,落在丝绸上,那一段时间,绣出来的布都带着幽香。

拾起白花,眼睛便涩涩地疼痛,也不觉得悲伤,只觉得平静,又觉得凉意,无论日光如何温暖,心底里也是冷的。

邻家的张大婶总是坐在短篱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从丈夫到儿子,再到媳妇,老是有说不完的话题,陈贞总是微笑着倾听,这些平民的家常话,她以前也从未听到过。

等到把话题都说了一遍,不知怎么就又绕了回来,又重新说起,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做着活计。

陈贞从不觉得烦倦,听的时候,思绪游离在天空与大地之间,似乎离开的身体独自存在着,从天上安静地俯视着红尘中的自己,那样起伏不定的宿命。

忽一日,陈贞在井边提水,见官道上有一队兵士走过,长官的大轿在兵士之中。陈贞站在井边看了一会儿,说来也巧,在经过陈贞身边的时候,大轿中的长官刚好掀起轿帘向外面张望了一眼,这一眼便看见了陈贞,虽然只是匆匆一瞥,轿中人也已经暗暗心惊,连忙命轿夫停了轿。